余國雄和青城派武術

2002年11月24日，青城派武術宗師、抗日英雄、瀘州市武術協會副主席余國雄（1913—2002）因病辭世，走完了他傳奇的一生。民革納溪區委張貼了訃告和對聯，表達了對逝者的哀思與懷念：“一生坎坷行醫習武德高俠義令人尊，百年歸天滿園桃李痛心疾首悼國雄”。橫批為：“流芳千古”。

余國雄原名余順榮，蒙古族，祖輩定居于富順縣毛橋鄉。外來的余氏與本地的趙氏歷來不和，到父親余咸寶時，就與兄長一起到瀘州謀生。不久，余咸寶與當地人周氏結婚。余國雄于1913年的農歷三月二十三日出生，7歲時亡父，12歲亡母，只剩一貧如洗的伯父、伯娘兩個親人，不得已只得離家外出、飄泊他鄉。他年紀雖小但很有頭腦，不像其他流浪兒那樣討飯討衣只顧溫飽，而是不斷尋找機會。13歲時，余國雄在納溪安富鎮跟一個叫易占彪的民間武術家學峨眉南拳，20歲時又拜新津縣老中醫胡培倫為師。通過刻苦學習，很快就能運用中醫外科的基本技能來養活自己。但他想謀求更大的發展，就告別恩師，從此踏上云游四方、開闊眼界、學習新知識、接受新事物的漫漫長途。

全民族抗戰爆發后，余國雄以國民革命軍第140師上尉武術教官身份率領大刀隊、武術隊在臺兒莊會戰及其他戰役中屢建奇功。以后他因傷返鄉，在家鄉納溪自開診所，治病救人。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他和妻子蒙受過冤屈，1980年獲得平反昭雪，落實了政策。這時已經67歲的余國雄本該退休安享晚年了，卻自愿到瀕臨倒閉的紫陽坪衛生院工作。在他的努力下，該院創辦了中醫外科、骨科，很快就改變了面貌并有了賬面盈余。余國雄被瀘州市政府先后確定為名老中醫、中醫副主任醫師。他編撰的《中醫正骨科臨床手冊》《中醫外科臨床手冊》和《常用中草藥臨床手冊》被瀘州市衛生局作為地方醫療典籍收藏。他撰寫的《跗骨疽臨床治驗》一文的觀點被省中醫管理局采納，不僅公開發表且被授予科研成果。省衛生廳對他在醫療工作上的貢獻作了高度肯定，特地授予他“先進工作者”稱號。

余國雄同時還是青城派武術的第35代傳人，為弘揚青城派武術費盡心力。青城武術是中國武術著名流派。據《青城山志》記載，青城派武術與道家修煉的“外活四體，內活經絡，修命強身”的“動功”有關，且吸收了佛門及各派武術的精華，形成海內外公認的門派，與少林、武當、峨眉諸派相互促進，并駕齊驅。民間自古也有“南武當，北少林，峨眉弘佛法，探本上青城”的說法。青城派高手輩出，僅清代《灌縣志》記載，這里就出了武榜眼1人、武進士11人、武舉人126人。 到清末，青城派的武術人才很多，勢力仍然很大。如1908年，全國第一次擂臺賽在青羊宮舉行，總擂主“ 無影腿”馬鎮江、第二擂擂主“鐵人”馬寶都是青城派二十四俠中人。再如，蔣介石的侍衛蕭俊舉、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馮玉祥的保鏢葉丹一、西康省主席劉文輝的保鏢宋德良、四川省主席林森的保鏢張至清都出自青城派。

青城派的武術又分為道派、綠林兩類，他們之間有聯系，又有區別。道派武者推崇老子《道德經》中“上善若水”的道理，認為水無所不在、無孔不入，既柔又剛：柔弱時可用手捧起隨意拋撒，剛強時可洞穿石板、沖毀城墻甚至載舟覆舟。道派的玄門太極，輕靈飄逸、舒展大方，頗有健身效果，為青城派歷代單傳的絕技。其風格與陳、楊、吳、武、孫等太極拳有較大區別，系道派動靜雙修的上乘功夫。

1982年，瀘州市體委成立武術協會，大家一致推舉余國雄為副主席兼納溪分會主席。余國雄以武協為依托，先后舉辦了數十個武術培訓班，培養了一大批武術人才，帶出了眾多有名的弟子。余國雄在教授徒弟們的武功方面，要求他們必須接受正宗的青城功夫訓練，不得私自更改其中的招式，更不得用別派的功夫來嘩眾取寵。弟子中有一個叫李緒華的，武功很不錯，曾在瀘州市的武術比賽得過第一名。李氏家庭困難，上大學后靠教武術來維持學費和生活；因其在施教中更改了“青龍刀”的幾個動作，余國雄差點將其逐出師門。余國雄告訴徒弟們說：“不是師傅小氣，是因青城功夫系上千年積累，一代又一代傳承下來的；如果你改一點我改一點，就叫雜派而不是青城派了。”

余國雄在教授徒弟們如何做人方面，要求修煉者德高藝精，才能仁者無敵。他對弟子劉綏濱講：“武功嘛，只練到武技的最高層還不算有真本事。三國時呂布的武功高吧，但為何沒有人稱自己是呂布的傳人呢？關羽的武功不如呂布，但為何人們稱關羽為武圣人呢？這就是做人要有仁德的道理。學武的人，只有仁德技藝雙精，才能達到最高境界。”

余國雄在工作上、生活上又對徒弟們關愛有加。他經常對弟子說，自己以前是靠武術揚的名，靠醫術掙的錢。2001年初，他得知弟子劉綏濱在青城的武術總館要遷館，不顧家人“大病初愈、不宜出席”的勸阻，租車從瀘州趕到青城山。他在會上發表了熱情洋溢的祝詞，講“青城派的弟子要精誠團結，武術界的朋友更要精誠團結，共同把中國的武術發揚光大”。他怕徒弟們僅靠學武不能安家立業，就常常教他們中醫的醫療、醫藥知識，尤其是接骨療傷方面的技能。他在去世前，還讓孫子到青城山將自己留下的20公斤接骨散交給劉綏濱，考慮他開的武館辦不下去后，可以靠此來維持一段時間的生活。余國雄十分熱愛公益事業，經常向災區、幼兒園、小學校以及困難群眾捐物捐款。

余國雄高尚的人品、高深的武學成就和人生傳奇，獲得社會的高度贊譽。1983年—1989年，四川武術界在對全省傳統武術長達6年的整理后，經省體委編輯、由四川科技出版社出版《四川武術大全》，將開縣陳生一、灌縣周烈光、瀘州余國雄確認為青城道派的代表，將雅安路軍建確認為青城綠林派的代表。1993年編輯出版的《青城山志》，首次列入青城武術章及余國雄等人的小傳。1994年，中國武術協會委托《中華武術》雜志社編輯，由人民體育出版社出版《中國武術人名辭典》，將余國雄作為青城道派的代表人物、路軍建作為綠林派的代表人物。此后，由四川民族出版社出版《中華絕技——青城武術》，則以《踏遍青山人未老》為題介紹余國雄的一生。

1996年，日本天行健武術館的本部長宮平保，日本沖繩武術協會主席、上原空手道主持人原垣等人因仰慕余國雄的武義、武德、武技，專程入川到其家中拜訪。余國雄應客人請求，以武會友，一展身手，令兩位日本武道名家欽佩不已。余國雄看到他們對自己演示的絕技“玄門太極拳”有欽羨之情，便告之道：中國武術的流派很多，但道家武術在許多方面卻別具一格。比如，道家講究天人合一、道法自然，其歷代弟子大多在深山老林中修煉。由于山路崎嶇，出行不便，在長期的修煉實踐中，修煉者為了保證修煉功力的成效和維護自己身體的康健，逐漸地形成了武功與康健結合的功夫并不斷發揚完善。我演示的這套武功與康健相結合的功夫，與其他的太極拳術就有很大區別。日本同行聽后恍然大悟，不斷點頭稱是。

2001年4月，北京電視臺拍攝了系列電視片《人類共同遺產》，其中有關青城山的部分，專題介紹了余國雄的太極拳。此后，中央電視臺、四川旅游局聯合錄制的電視片《錦繡四川》中，專門展示了余國雄所傳的青城龍拳、蛇拳、太極拳。2004年12月，中央電視臺向全球隆重推出的介紹中國武術的20集電視系列片《今風、細雨、江湖》，其第一集《青城武術》，亦濃墨重彩地展現了余國雄傳下的太極拳、八仙劍。

撰寫執筆 ：粟時勇 （省紀委《清廉四川》主編）

資料提供：劉綏濱（余國雄弟子）、 陳德榮（余國雄的二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