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津蕾
打開微博熱搜榜,映入眼簾的有這樣一條新聞一一“顏值極高的抹茶蛋糕”。我耐不住好奇點進去一瞧,原來是一塊非常可愛的小蛋糕。小蛋糕的形狀猶如一株圓潤的四葉草,如青草般翠綠的面上點緩著對半切開拼湊成愛心形狀的鮮紅草莓,紅綠相交,更顯鮮嫩。小蛋糕精心擺置在雪白的點心盤的一角,另一旁散落著兩三籍仿佛沁出幽香的藍色花瓣,斑駁細碎的陽光鉆過窗戶酒在蛋上,閃發亮,真是令人愛不釋手。不消說,光從外形來看,這塊抹茶蛋已經令我垂延欲滴了;如果在經過的窗里看見這塊精美的小蛋糕,我相信應該沒有女孩不會停下腳步,為這“值”極高的抹茶蛋糕掏出自己的錢包。回想起之前在電視上看到的一檔綜藝節目,那一期節目的主題是介紹幾位“顏值最高的美食店長”。雖說觀眾隔著電視屏幕品嘗不到店里的美食,但一位位帥哥美女店長的長相已經讓觀眾覺得“秀色可餐”了。幾位店長一番賣萌耍寶下來,圏住了不少觀這店里的生意也就不用發愁了。由此看來,這“顏值”高低能左右的事兒還不在少。
究竟什么叫“顏值”?翻遍《現代漢語詞典》也沒能找到對它最準確的定義。不過可知的是,“顏值”這個詞是近幾年間才廣泛運用的網絡詞語,風娛樂網站還把它評為2015年的“年度十大流行語”之一。根據人們在日常生活中的語義使用,“顏值”中的“顏”字應是容顏、面容的意思,而“值”字指的是“數值”。也就是說,“顏值”一詞表示人或事物在外形上美麗或丑陋的程度,以此為基礎,還捎帶產生了“顏值高(低)”“顏值爆表”“顏值黨(只喜歡俊男美女的一群人)”等等說法。追根溯源,“顏”字在古漢字系統中就有表示容顏的意思。顏,形聲字,從頁,意聲。從頁,即與頭部有關。許值《說文解字》:“顏,眉目之間也。”后來指代的范圍變大,就逐漸發展出了面容、面色、頂面等意義,又因為臉部的顏色并非一成不變,故又引申出了色彩的含義。由此可見,雖說“顏值”是個新詞,但以“顏”來代指人的容貌可是古已有之。
在古代漢語中,“顏”字有一個詞語最為常見,但同時,這個詞的古代意義卻與現代意義有著非常大的不同。沒錯,這個詞就是“顏色”!《史記·屈原賈生列傳》中寫道:“屈原至于江濱,被發行吟澤,顏色憔悴、形容枯稿。”在這句話中,“顏”指的是而容,“色”指的是神色,所以這里司馬遷是在描寫屈原憔悴的臉色;而在《長根歌》中,白居易刻畫楊貴妃的姿色,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名流千古,在這里,“顏色”就表示容貌;再有薛福成《觀巴黎油畫記》:“形體態度發膚顏色,長短豐脊,無不畢肖。”直到這兒,“顏色”有了色彩之意。古代漢語中,前二者的運用最為廣泛,可語言發展至今日,此二者的意義已基本消失,唯有在一些流傳至今的成語、俗語中尚能找到它們的身影,例如“顏色憔悴”。現代漢語愈來愈重用“顏色”的第三類意思,并用科學的解釋為它下了定義:“由物體發射、反射或透過的光波通過視覺所產生的印象。”《現代漢語詞典(第5板)》)既然如此,今日我不妨為“顏色”找回消失的含義,說道說道古人的“顏值”。
自古以來,想要贊譽女子的美貌,人們頭一句蹦出腦海的溢美之詞就是:“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這取自于中國古代四大美女的典故已然深入人心。雖然她們的真實樣貌今時今日已不可考,但我們尚能夠通過文字的記載一窺她們的芳容。就說這居于四大美人之首的西施,她又稱西子,春秋末期越國人,是一位院紗女。雖說東漢袁康的《越絕書》和趙曄《吳越春秋》中早已有對西施的相關記載,但西施之風大盛,文人墨客盡情吟詠的時代直到唐朝才出現。例如初唐詩人宋之問的《浣紗篇贈陸上人》寫道:
越女顏如花,越王聞浣紗。
國微不自寵,獻作吳宮娃。
山藪半潛匿,苧蘿更蒙遮。
一行霸勾踐,再笑傾夫差。
艷色奪人目,斅嚬亦相夸。
一朝還舊都,靚妝尋若耶。
鳥驚入松蘿,魚畏沉荷花。
始覺冶容妄,方悟群心邪。
這首詩基本完整地敘述了西施的故事:當時越國稱臣于吳國,越王勾踐臥薪嘗膽,秘密謀求復國。西施以身救國,被越王獻給吳王夫差,成為吳王最愛的妃子。關于西施的結局,有說她與范蠡遠走高飛的,有說她被吳王沉江的,說法不一。想來,能成就“美人計”的西施,其“顏值”必定在常人之上,只是雖然西施自古以來就被定位為絕世美人,如“毛、西施,天下之至美也”《管子·小俑》,但多是泛泛而談,她到底是怎么個美法卻少有具體表述。李白算是唐代詩人中對西施關注較多的一位了,有關西施的詩歌有十幾首之多,其中有一首《西施》這樣描寫了西施的外貌“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顏。浣紗弄碧水,自與清波間。皓齒口難開,沉吟碧云間。”被歷。史隔斷了千百年的我們,也只能從前人的只言片語之中去想象這位大美女傾國傾城的容姿了。
再來說說男子。中國古代的美男子也不在少數,其中較為出名的應該是那位常常被用來“比較”的活安了。潘安,即潘岳,字安仁。與西施同樣,并沒有什么文獻資料具體記載了潘安的長相如何、身高幾尺,只是他的容貌秀麗卻是件不容置疑的事。《晉書·潘岳傳》中有:“岳美姿儀……少時常挾彈出落陽道,婦人遇之者皆連手擾,授之以果,遙滿栽以歸。”晉代女子向男子表示愛幕時,就會向他“投之以果”,這是一種民間風俗。從上文中看出,潘安每次回家時都是滿載而歸,這也就是“果盈車”這個典故的由來。潘安自己美不打緊,竟還“連累”了那位“洛陽紙貴”的左思南朝宋人劉義慶的《世說新語》中有這么一則故事:“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時挾彈出洛陽道,婦人遇者,莫不連手共縈之。左太沖絕丑,赤復效岳游逃,于是群齊共亂之,委頓而返。”才華橫溢的左思竟也做了一回“東施效顰”之事。
其實,這位潘安可是西晉很有名的文學家用網絡上的詼諧語來說,就是“明明可以整領值吃飯、偏要靠オ年”鐘嶸在《詩品》中把潘安列入上品將其視為太康文學中僅次于陸機的重要人物“陸機為太康之英,安仁景為”潘安將這一文體發揚光大.他的《秋興賦》《閑居賦》等都是文學中的精品,對后世的影響很大,還有他寫給妻子的《悼亡詩》,更是成為中國文學中神亡題材的開山之作,萬代被推為第一,成為文學史上的名篇安有知此成就,后世之人卻往往只曉得“貌若潘安”,真是一位被顏值“誤”了的文學家啊。
歷史上的風流人物俯拾皆是,不能一一列舉,而古代文學作品中的俊男美女更是有如恒河沙數。但若要說到將人物的容顏姿態刻畫地入木三分的,不能不提《紅樓夢》。在這部小說中,無論男女老少、善惡尊卑,在曹雪芹的筆下,無一人不典型,無一人不如生,一顰一笑如在眼前。《紅樓夢》是一部著眼于女性的小說,其間的女子個個明艷動人,而金陵十二假之首的林黛玉更是秉絕代之姿。第三回中黛玉初進賈府,文中對三春和王熙風的外貌描寫已是極佳,按捺到最后,終于揭開了黛玉的模樣:“兩彎似蹙非蹙口煙層,一雙似喜非喜含情月。態生兩靨之愁,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閑靜時如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正所謂“相由心生”,曹雪芹為黛玉刻畫的這份容姿,她的“心重”,她“孤標做世”的人品才情至她那薄命的結局,讀者都已然從“顏值”中得一二了。
細觀歷史,其實無論是西子潘安、黛玉抑或是其他“高顏值”的人物,真正使他們流芳百世的原因并不只是“顏”,還有他們在美貌之外的才情和人品。最后,用詩人吳桂君的《喜歡一個人》作結:
喜歡一個人,始于顏值,陷于才華,忠于人品,癡于肉體,迷于聲音,醉于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