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十月 北風徘徊

郁 華

農歷十月，即是孟冬，北風便要呼嘯著來接管瑟瑟發抖的大地。忙完了春秋，農人終于能把手抄進袖籠里，咂巴著煙斗品味糧滿倉，盤算著過年要宰哪只牛羊。詩人們則不可遏制地陷入哀傷，收獲與蕭索，存在與輪回，沒有什么時候比秋冬之交更讓人觸動，仿佛每一個人骨子里都是哲學家。

為逝者寄哀思，為生民佑來年。孟冬十月，給世界以深沉。

十月一，送寒衣

孟冬寒氣至，北風何慘栗。

春夏秋冬往復循環，農歷十月初一是進入寒冬季節的第一天，此后氣候漸漸寒冷，謂之“十月朝”“十月朔”，又稱“祭祖節”“燒衣節”“寒衣節”。這一天與春季的清明節、秋季的中元節，并稱為中國一年之中的三大“鬼節”。

婦女們要在這一天將做好的棉衣拿出來，讓兒女、丈夫換季。如果此時天氣仍然暖和，不適宜穿棉，也要督促兒女、丈夫試穿一下，圖個吉利。男人們則習慣在這一天整理火爐、煙筒。安裝完畢后，還要試著生一下火，以保證天寒時順利取暖。

由生者的御寒加衣，想到死者的防冷需要。于是產生了“十月一，送寒衣”的風俗。此外，我國自古以來就有新收時祭祀祖宗的習俗，以示孝敬、不忘本。祭祀時，除了食物、香燭、紙錢等一般供物外，還有一種不可缺少的供物——冥衣。在祭祀時，人們把冥衣焚化給祖先，叫作“送寒衣”，又稱為“燒衣節”。據說這個節日來源于孟姜女千里尋夫的傳說。如今，十月初一上墳燒紙、燒寒衣的習俗已淡化，許多人特別是城里人，只是到墳前默哀或獻上一束鮮花，來懷念逝去的親人。

過去，十月初一還是長工的下工日，所以又叫“散工節”。雇主要在這一天設筵犒勞雇工，清算工錢，宣布是否繼續留用，留下的叫“打冬”或“打冬活”。因此，這一天還關系到很多人來年的生計。

立冬晴，一冬晴

細雨生寒未有霜，庭前木葉半青黃。

十月初一之后，過不了多久，便是立冬。立冬了，日照時間將繼續縮短，正午太陽高度繼續降低，中國又把立冬作為冬季的開始。

立冬是十月的大節，古時此日，天子有出郊迎冬之禮，并有賜群臣冬衣、矜恤孤寡之制。漢魏時期，這一天，天子要親率群臣迎接冬氣，對為國捐軀的烈士及其家小進行表彰與撫恤，請死者保護生靈。

民間則要賀冬，亦稱“拜冬”，漢代即有此俗，宋代每逢此日，人們更換新衣，慶賀往來，一如年節。清代則士大夫家拜賀尊長，又交相出謁。平民男女，亦必更鮮衣以相揖，謂之“拜冬”。民國以來，賀冬的傳統風俗似有簡化，但有些活動，逐漸固定化、程式化，更有普遍性。如辦冬學、拜師活動，都在冬季舉行。立冬，往往有祭祖、飲宴、卜歲等習俗。卜歲尤其隆重，人們相信，立冬這一天的天氣情況，預示著未來的天氣收成，于是便有了“重陽無雨看立冬，立冬無雨一冬干”“立冬落雨會爛冬，吃得柴盡米糧空”等民諺。

“立冬”日，還要殺雞宰羊或以其他營養品進補，稱“補冬”。很多地方有吃餃子的風俗。這一天，改善一下生活，就選擇了“好吃不過餃子”，象征咬破混沌天地，迎來新生。而在我國南方，立冬人們愛吃些雞鴨魚肉。在臺灣立冬這一天，街頭的“羊肉爐”“姜母鴨”等冬令進補餐廳高朋滿座。許多家庭還會燉麻油雞、四物雞來補充能量。

江蘇某地，人們以古代方式舉行賀冬祭祖大典。

十月半，齋三官

自拈沉水祈天壽，散作非煙滿王虛。

農歷十月十五，是傳統節日下元節，亦稱“下元日”“下元”。下元節的來歷與道教有關。道家有三官——天官、地官、水官，謂天官賜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三官的誕生日分別為農歷的正月十五、七月十五、十月十五，這三天被稱為“上元節”“中元節”“下元節”。下元節，就是水官解厄之辰。到了這一天，水官根據考察，錄奏天庭，為人解厄。《中華風俗志》也有記載：“十月望為下元節，俗傳水宮解厄之辰，亦有持齋誦經者。”

是日，道觀做道場，民間則祭祀亡靈，并祈求下元水官排憂解難。在古代，朝廷這一天還有禁屠及延緩死刑執行日期的規定。此外，在民間，下元節這一日，還有民間工匠祭爐神的習俗。爐神就是太上老君，大概源于道教用爐煉丹。

“齋三官”之俗起源甚早。南宋吳自牧《夢粱錄》載：“十月十五日，水官解厄之日。官觀士庶設齋建醮，或解厄，或薦亡。”可見唐宋時代道教對此已極為重視。而道教諸神之中，“三官”地位頗高，特別是在黎民百姓之中影響較大，其起源乃是土生土長的原始民間信仰中人們對天、地、水的自然崇拜。

對于水官的崇拜，南方比北方流行。可能因為江南多屬水鄉，農村多種水稻，副業捕魚捉蝦、駛舟航船等，皆與“水”有深厚的緣分，所以人們對“水官生日”不敢怠慢。

我國的傳統節日大多對應著飲食表達。下元節這天，正值農村收獲季節，很多地方人們用新谷磨糯米粉做小團子，包素菜餡心，蒸熟后在大門外“齋天”。因此有俗諺云：“十月半，牽礱團子齋三官。”道教徒家門外均豎天桿，桿上掛黃旗，旗上寫著“天地水府”“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消災降福”等字樣。民國以后，此俗漸廢，下元節少了一道風景。

十月是灰色的，隨著凜冬將至，人愈加渺小，比添衣更重要的，是如何暖心。當寒流來襲，但愿日有熹，宜酒食，居必安，樂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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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孟冬 潛閉收藏

農歷十月，是冬季的第一個月，又叫“孟冬”，按地支排列，是地支的最后一個月——建亥之月（豬月）。按古代月份與音律的關系，十月對應最后（也最短）的那只律管“應鐘”。

另外，十月又有吉月、良月、坤月、陽月、玄冬等別稱。《呂氏春秋》說：“孟冬之月，日在尾，昏危中，旦七星中。”意思是說，農歷十月的時候，太陽的位置在尾宿（今天蝎座），天黑后，危宿（今飛馬座）出現在南方正中，拂曉時刻，星宿七星（今長蛇座）出現在南方正中。

北方有諺語說“立冬不端餃子碗，凍掉耳朵沒人管”。

冬天是閉藏的季節，一入冬，萬物都開始了收斂后的閉藏。按中國傳統文化：春三月謂之生發，是推陳出新、生命萌發的時令；夏三月謂之滋長，是繁茂旺盛、結實秀穗的時令；秋三月謂之收斂，是萬物成熟、枯萎收獲的時令；冬三月謂之閉藏，是生機潛伏，萬物休眠的時令。歸于一句話，即“春生夏長秋斂冬藏”。古人認為，無論是大自然陰陽二氣的變化，還是動植物的生長規律，以及農業生產過程、人類養生，都需要遵循這一規律。

冬十月雖然開始收藏，但按易卦的解釋，其含義還很豐富。在十二消息卦中，十月為“坤”，六爻全為陰，即十月是個全陰的月份，但中國傳統文化并不是孤立看待這個“全陰”，古人認為，十月雖然全是陰，但暗含一點純陽，所以反稱十月為“陽月”。從十月的氣候本身來說，由于夏半年貯存的地熱還尚未散盡，雖然氣溫逐日下降，但地表一般還不會太冷，在晴朗無風之時，甚至還會出現溫暖舒適的天氣，所以民間有“十月小陽春，無風暖融融”的諺語。

因為十月這種奇特的位置，秦統一中國后，曾實行以十月（亥月）為歲首的秦歷，夏歷的十月初一成了秦歷的元旦，這種歷法一直用到西漢的漢武帝時代。漢武帝以后則又改回通用的夏歷（以寅月為歲首），一直用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