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疆·王風
父親一輩子癡迷戲曲,尤其是上演在農村田間地頭的那些鄉村戲,每一腔每一板都讓他欲罷不能。幾十年來父親愛聽戲曲,也自得其樂的愛唱上幾句,那些婉轉的曲調,鏗鏘的鑼鼓,早已悄悄地融入到父親的血液之中。
父親小的時候,物質生活非常貧乏,精神生活也同樣不夠豐富,所以每年農閑時候,那些三里五村上演的鄉村戲就成了父親最陶醉最豐富的精神世界。為了去聽戲,父親懷里揣上幾塊紅薯,步行幾十里去臨近的鄉鎮趕場。時間長了,父親不但聽出了門道,還會跟著臺上的演員唱上幾句。后來,父親因為這個愛好,被選進了村里的毛澤東思想宣傳隊,唱起了樣板戲,成為一個非專業演員。有了這樣一個舞臺,父親的心勁更足了,他跟著隊里老師學拉弦、學唱腔,度過了人生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再后來,宣傳隊解散了,可是父親的這個愛好卻長久地保留下來。
這些年,隨著時代的發展,下鄉演出的劇團越來越少,父親很少有機會能酣暢淋漓地觀看到一場演出。不得已,父親和許多老年人一樣,只好也拿著一臺“唱戲機”來聽,聊以慰藉。不過,父親和這些戲迷老人不同的是,無論遇到傷心事,還是高興事,他都要唱上兩嗓子,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走一道嶺來,翻一架山,山溝里空氣實在好新鮮……”豫劇《朝陽溝》里的這幾句唱詞被父親唱的格外歡快流暢,我順利地通過考試被錄用為國家公務員,父親能不高興嗎?幾代清貧的農門跳出了吃公家飯的,父親欣喜的心情可想而知。
那天,我和同事下鄉去考察一個干部,因為之前工作上有過接觸,彼此比較熟悉,臨走時他在自己家果園里摘了黃澄澄的大鴨梨,給我們裝了兩袋。想到父親最愛吃梨,我就順道把梨送回父親家。父親知道梨的來源后,堅決讓我把梨送還人家。那個周末,母親做了一桌子菜,父親還特地和我喝了幾杯酒。酒過三巡,父親來了興致,對我說道:“好久沒聽我唱戲了吧,來一段?”說著父親站在桌旁,咿咿呀呀地唱了起來:“鑼鼓喧天齊把道喊,青紗轎里坐著我七品官,想當年在原郡我把書念,涼桌子熱板凳鐵硯磨穿……”原來是《七品芝麻官》的選段。今天唱的這場戲,莫非是父親想告訴我什么……我臉紅心跳地思考著。父親唱著唱著,又念起了白:“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聽著父親字字入刀的唱詞,我臉上熱辣辣的。我端起面前的酒杯,向父親表態:“爸爸,今天孩兒聽懂了您唱的這段戲,您放心,我今后一定好好工作,踏實做人,做一個有擔當有良心的好干部!”
父親聽了我的話,喝下一杯酒,又唱了起來:“同志們吶,莫忘了咱入黨有宣誓;莫忘了共產黨靠啥掌江山,個人犧牲何足俱,群眾的利益大如天……
父親的生活中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唱戲,每當我的生活或工作中遇到不順心時,我總能聽到父親開導和鼓勵我的唱詞,讓我心境平靜下來,看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