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鳴（組詩）

才鳳山

雪

這北方冬天的唯一的花朵

讓這個季節出生的女兒

得到命名

母親的寶貝

也是冬天的女兒

潔白無瑕，是發自骨子里的

疼愛。如你純真的質地

千秋一色

鋪滿母親的大地

母親不敢叫你的乳名

怕叫著叫著

你就會長大

就會離開母親

而你也情愿自己小小的樣子

陪在母親身旁

可是，你畢竟要長大

要學會流淚

如此，你才能送給母親

一個美麗的春天

蟲鳴

我的周圍充滿各種聲音

制造的聲音

冰箱的發動機的聲音

像一只小蟲

一天到晚嗡嗡個不停

鄰居服裝店的喇叭

像極了知了

早九到晚九輪番播放

門前馬路上的車輪聲

如蝴蝶飛來飛去

我這樣想時

就會把它們忘卻

就像在鄉村

透過蟲鳴聲聲

只聽見明亮的青草的味道

而當我把它們還原

聽到的

就是塵土、金屬、橡膠

齒輪和機械運動

太陽的夢里

走完一天的行程

太陽鉆進了夜的被窩

太陽要睡了

有夢的太陽要睡了

那么香甜

像一個饅頭

可是，他還是回頭

看看塵世，呀，他看到了

因饑餓而無法睡去的螞蟻

于是，他掰碎了一塊自己

拋了出去

于是，夜空

灑滿群星，用來

喂養仰望的人們

拖地

小超市關門后

我都要拖地

每一天，來來往往的顧客

無論穿什么樣的鞋子

都要留下足跡

每一個足跡里都有塵土

以前，拖地

我覺得

就是拖去那些塵土

現在，我越來越覺得

拖去的不僅僅是塵土

還有腳印

只有拖去腳印

地面才會輕輕松松

迎接下一個嶄新的日子

上帝

在小超市工作七年

什么樣的顧客都遇到過

有出入從來不帶門的

有欠賬跑路的

有賴賬的

有花假幣的

當然，也有拐兩個彎來捧場的

多面的上帝，借每一個顧客現身

不僅僅給我祝福

也給我考驗

讓我成長，讓我成熟

不給我帶門的，我就自己去關上

跑路的，我劃掉他的名字

賴賬的，從此不再賒欠

收到的假幣，我永久珍藏

拐彎來捧場的，我有多一倍的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