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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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睡眼蒙眬地走出房門，我總是一眼瞥見餐桌上的早餐。

從記事開始，我的早餐就由父親一手打理。他工作雖忙，卻總能在我和母親起床前的十分鐘里，為我們準備好各自的早餐。母親喜粥，我卻嫌喝粥太過麻煩，我總是喜歡一杯牛奶配一片面包，邊吃邊靜靜地翻一本書。父親也曾說我的早餐缺少營養，千方百計地逼迫我吃他煎得極為精美的荷包蛋，但我卻總是不領情。在一次又一次地拒絕之后，父親終于放棄了我的營養早餐計劃，他只是默默地再早起十分鐘，為我買來不同的面包，配上不同的牛奶。一星期七天，我的早餐從不重樣。

年少時不懂事，我常常怪父親為什么不每天給我買我最愛吃的牛奶和面包，而是讓我每天早上都經歷驚喜，抑或是失望。父親笑笑說，這就是生活，繼而轉身進廚房，細心地為母親熬粥。同樣是粥，父親也總是變著花樣做。立夏三暑的綠豆粥，大雪九寒的紅棗粥，一綠一紅，似是有一寸一寸的色彩，從素白的世界中溢出，明媚了每個早晨。

父親向來是個深沉內斂的人，什么事都不愿多說。青春期的我，總是羨慕那些可以自己打理自己生活的人，時不時地和父母吵架，希望他們能多給我一點空間。有一次吵得很兇，父親一把將我推進房間，“惡狠狠”地告訴我：“想清楚了再出來！”當時的我也很倔強，一直硬撐到第二天早晨。天亮了，我推開房門，看到餐桌上素白的杯子和素白的盤子。我坐下來等著，卻只等到父親的一句話：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那是一個沒有早餐的早晨。

小時候，我以為“飯來張口”的早晨還有很多；長大后，回家的時間少了，我才慢慢懂得了那些早晨。

父親說，這就是生活。在成長的過程中，我也漸漸明白了父親的早餐：我可以選擇自己的生活，選擇了，就要對它負責。或好或壞，都要承受；再苦再難，也得繼續。我想起了父親做的早餐，在素白的盤子上安放著，一顆如荷包蛋般精致、內斂的心。

人生和早餐并無二致。這世間萬物，道理萬千，那么多的情深意切，其實也不過是一碗人間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