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廬山賽珍珠別墅

杜學峰

隆冬時節，我走進廬山的賽珍珠別墅，探訪一段塵封的歷史故事。

1938年，著名美國作家賽珍珠（公元1892年—1973年）的長篇小說《大地》三部曲獲諾貝爾文學獎。她的扛鼎之作，是在廬山長沖河畔的中四路310號別墅完成，由此搭起了一座溝通東西方文明的橋梁。西方人從這部描寫中國人純樸內心的小說中讀懂了神秘的東方中國，至今仍在西方發揮了彌足珍貴的影響力和文化傳播力。自此，西方人對中國人少了許多傲慢與偏見。

賽珍珠的名言廣為傳頌：“世界上最美的人是中國人，最美的風景是中國農村的田野和村莊。”那世界古文化名山上的千秋風月、那豐厚無比的贛鄱情韻、那純樸善良的蕓蕓眾生、那神秘古樸的山川風物、那令人神往的清涼世界、那田園牧歌聲中的茅舍竹籬、那奔騰不息的飛瀑流云、那至真至純的山水美學熏陶、那啟迪心智的廬山英國學校……唯美的意象在學識淵博、才華橫溢、學貫中西的賽珍珠心中長駐，讓她才思泉涌、激情澎湃，創作成果甚豐。她一生創作了115部作品，其中小說50部、譯作1部、集集1部、劇本8部、傳記5部、散文集24部、兒童讀物26部。她是作品流傳語種最多的美國作家。賽珍珠在中國生活和成長的經歷，給她的文學創作提供了十分豐富、取之不盡的養料和素材。其1932年獲普利策小說獎、1938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大地的房子》《母親》《東風、西風》《放逐》和《戰斗的天命》等作品，大部分均取材于中國。

石砌的別墅，賦予了廬山鮮明的個性。廬山長沖河畔的一幢普通別墅，因為賽珍珠在這里創作了《大地》這部諾貝爾文學獎作品而聲名遠播，以賽珍珠別墅為主要看點的廬山“老別墅故事”景區引來許多中外游人來此尋幽探勝，自開放以來年均20余萬游客參觀。一架舊式打字機仿佛還存有賽珍珠的余溫，她的蠟像洋溢著異國女郎的神采，用過的書桌和木床，看過的中外書籍仍整齊地擺在書架上，窗外綠意盎然的日本冷杉亭亭玉立……別墅座東朝西，建筑面積約140平方米，石砌的欄桿、富有節奏的屋檐瓦、歐式傳統的老虎窗、獨具魅力的敞開式回廊、高大茂密的秀木，尤其是別墅平面格局的規范性，體現了美國人以張揚個性為樂趣的民族性。1922年，年滿30歲的賽珍珠在這座別墅寫下了第一篇隨筆《也說中國》，從這里踏上創作之路。

據《廬山別墅大觀》記載：賽珍珠從5歲至18歲、22歲至43歲常來廬山。那山、那路、那松、那壑、那峰、那瀑、那霧、那寺、那人……盡顯山巒美、松濤美、飛瀑美、流泉美、天路美、別墅美、寺院美、人性美。林下秋水如碧玉，石旁春花似故人。山水美學的意境，讓賽珍珠感慨良多，使她更顯一身才氣、靈氣、生氣和秀氣。在其81年生命長河里，前40年在中國度過。她把中國看作是她的“父國”，以區別于她的母國——美國。她說：“我一生到老，從童稚到少女到成年，都屬于中國。”她視中國為“第二祖國”。

1922年8月，擔任南京金陵大學講師的賽珍珠，與女兒、丈夫、父親從南京來到廬山小住。她完成了第一部傳記作品，這是她為去世不久的母親而潛心創作的成果。在廬山別墅里，她父親在思念和沉思中讀完了這部傳記，感到妻子仍在人間。1931年8月31日，賽珍珠的父親賽兆祥在廬山的這幢別墅與世長辭后安葬廬山。這一年，在牯嶺街頭，她與《宇宙風》雜志編輯林語堂巧遇。以后林語堂成了賽珍珠的特約撰稿人。他寫了《吾國吾民》，在美國引起了轟動，讓西方人更多地了解了中國。1936年，賽珍珠返回美國，此別墅轉售他人。她的唯一一部譯作是中國四大古典名著之一的《水滸傳》，她把書名改譯成《四海之內皆兄弟也》，頗具深刻內涵。她的這部譯作，至今仍屬美國書市的流行讀物。她的大部分作品曾經是國際書市的暢銷書。1973年6月5日，賽珍珠因患肺癌與世長辭。她在生前為自己設計的墓碑上，沒有用英文寫下其名，而鐫刻著“賽珍珠”三個漢字，揮之不去的是深藏在心靈深處的中國情結。

她擁護和全力支持抗日，對新中國抱有好感。1967年，她拿出700萬美元稿費，建立賽珍珠國際基金會，扶助美國華裔失學兒童和嘉獎對文學創作有突出貢獻的青年作家。中國一位著名學者說：“人的第一身份和最后身份都是文化身份。”有專家認為，架設東西方文明的橋梁，關鍵是多鋪理解的路，多搭溝通的橋。賽珍珠在這方面作出了歷史性貢獻。1972年，中美關系開始正常化之時，她不顧年事已高，熱情地主持美國國家廣播公司專題節目《重新看中國》。1973年，時任美國總統尼克松在賽珍珠追悼會上稱贊她是“一座溝通東西方文明的橋梁，對中美交流有過一定的貢獻”。全美姐妹城市協會主席迪克·紐海賽爾在1990年著文說：“幾十年來，美國人民對中國人民始終抱有感情，主要得益于賽珍珠的《大地》，在這一點上，賽珍珠甚至超越了同時代的某些貴族化的許多著名作家。”廬山有萬國建筑博覽館之美譽，現存有16個國家風格的636幢別墅。一座廬山賽珍珠別墅，收藏了一個個久遠的故事。近年來，賽珍珠的養女詹尼斯·沃爾什萬里迢迢來廬山尋訪養母舊時別墅，撫今追昔，感慨萬千。庭院里的幽幽小徑、屋檐下的亭亭翠竹、別墅中的斑斑塊石，在召喚著故人魂兮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