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茄炒蛋

靜心漫時光

番茄炒蛋是中國人飯桌上的一道家常菜。沒想到，因為招商銀行的一個廣告小視頻，讓它炒出了國門，炒出了新高度。

中國留學生伊恩，剛到美國8天，初來乍到，想請新朋友吃一頓具有中國特色的料理。于是，他做了一桌子的中國菜。可是在做番茄炒蛋的時候，想不起來媽媽做時是先放番茄還是先放雞蛋了。他不假思索地就發微信問媽媽。熟睡中的媽媽被微信聲音驚醒，她拿起手機一看，是兒子不會做番茄炒蛋，向她求救了。

媽媽心里一陣溫暖，馬上起身用語音告知兒子。身旁的老伴聽到后，也迫不及待地坐起來和她搶著教兒子怎么做。兩個人爭著說，兒子聽不清楚。老兩口索性起床，到廚房親自做，示范給兒子看。只見一個邊做菜邊講解，一個錄視頻，不一會兒，一盤色澤鮮艷的番茄炒蛋就熱騰騰地出爐了。

兒子一看大喜，跟著視頻很快學會了。朋友們來到后，對著一桌子豐盛的中國菜贊不絕口，特別是那盤酸酸甜甜的番茄炒蛋，贏得眾人的交口稱贊。大家邊吃邊聊，有人說起中國和美國的時差是整整12個小時。剛出國對時差還缺乏概念的伊恩這才猛然意識到，遠在大洋彼岸的父母，是在凌晨4點鐘給他錄視頻、做示范。

伊恩心里一陣內疚，趕緊打開微信向媽媽匯報情況，不想又收到了媽媽的秒回：“好。”外加一個大大的笑臉。原來，父母做完菜后沒去休息，竟一直在等他的回信。伊恩的眼睛濕潤了，心里激蕩著陣陣暖意：世界再大，可在父母眼里，他就是全世界。

有一陣子，孩子吃膩了茶葉蛋，要吃姥姥給做的那種啤酒蛋。我就打電話問母親怎么做。剛接聽電話的母親，聲音很閑淡，大概正一個人百無聊賴地閑坐著。可一聽到我是向她請教廚藝，馬上精神百倍，聲音都提高了幾個分貝，似乎精氣神一下子聚攏了。

她在電話里仔細地把做法說了一遍，仍不放心，非叫我立即去廚房操作，她好遠程指導。我乖乖地走到廚房把火打開，把雞蛋放在鍋里煮。一步步按著母親的指示操作，一絲不茍地把啤酒蛋做好了。關火后，我嘗了下，然后對著電話那端的母親說：“做好了，味道和你做的一模一樣，等你外孫回來，一定吃得可歡啦！”電話那端的母親別提多開心了，好像親眼看著寶貝外孫在大口大口地吃她親手做的啤酒蛋。

對于漸漸老去的父母來說，兒女的一舉一動，喜怒哀樂都是他們最大的牽絆。而對自己日漸老去的無力感也時時在折磨著他們。“老了，不中用了”，會慢慢成為他們的口頭禪，銷蝕著他們的意志，銷蝕著他們的信心。而孩子們的一個請教，一個需要，哪怕只是小小的廚藝，都能帶給他們極大的滿足感，讓他們感覺到被人需要，讓他們重新煥發對生活的熱情。

龍應臺在《目送》中記錄她父親最后幾年的時光時，80歲的父親還熱愛開車，每天開車出去，買菜，看朋友，幫兒子跑腿，到郵局領個包裹。每天不亦樂乎，像個快樂的孩子一樣精力充沛。可畢竟80高齡了，兒女們都對此不放心。終于在連著出了兩次剮擦后，龍應臺出面找父親把車鑰匙要走了，不讓父親再開車。然而，從此以后，父親迅速衰老，其速度之快令人難以預料。后來兄妹們在一起回憶起才發現，父親的急遽退化，是從不讓他開車之后開始的。

希望自己被需要，對身邊的人有存在的價值，是老人們的一個普遍心理。一旦他們覺得自己沒用了，而孩子們也出于孝心，什么都不讓他們做了，那么，對于他們來說，和死期臨頭也差不多了。

為了一盤番茄炒蛋，而在深夜把熟睡中的父母叫醒，的確打擾了父母的休息。但對父母來說，多睡兩個鐘頭，遠比不上這種被叫醒被需要的感覺來得幸福。尤其是在面授番茄炒蛋的同時，還能知道遠隔重洋的兒子，在自己做飯款待朋友，在一個陌生的國家認識一些新朋友，過得熱鬧開心，這些事情所帶給他們的踏實和慰藉，真是比什么都來得重要、來得開心。

龍應臺說：“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漸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訴你：不必追。”而那盤越洋的番茄炒蛋，正是把你越走越遠的背影和父母又連在一起的那根線。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