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長孕期

郝慶芳

愛從未離去，只要你用心體會

懷孕辛苦，太多母親把瓜熟蒂落的那一刻稱之為“卸貨”，那是她們無比輕松的一刻。但周揚瓊將兒子羅浩“孕”在身上，已經16年了。

羅浩的出生給家人帶來的不是驚喜，而是驚嚇。當時，當家人看到一身泛青的他從母親身上降落，卻發不出一絲哭聲時，都嚇壞了。周揚瓊慌了，她不顧自己剛剛生產還很虛弱的身體，親自將孩子送到醫院。一個星期后，醫生告訴她，說孩子患的是腦癱。

十月懷胎的孩子竟然是腦癱，對一個家庭而言，這種打擊太大了。但更加令人悲傷的事情隨之而來。從醫院回來不久，丈夫駕車時闖禍，為了賠償，他變賣家產，直到后來，一家人連個住的地方都沒了。之后，原本就嫌棄孩子的丈夫，借著打工的幌子，從此消失不見。這對一個柔弱的女子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大約有半年的時間，她是絕望的，不知道為何命運對自己和孩子如此不公，她想不通。

但想不通又能怎樣？孩子每一刻都需要人照顧。不久后，她帶著孩子來到浙江，想去服裝廠打工。因為有孩子拖累，服裝廠老板不允許她帶著孩子上班，于是，她便在工廠附近租了房子，邊打工邊帶孩子。那時，有人見她每天苦哈哈的，覺得她肯定希望早點擺脫這個孩子，便大膽建議她將孩子送往某個研究機構，這樣可以不再受累，還能得一筆錢。但她將那人拿掃帚趕出了家門。是啊，孩子是腦癱，但無論如何，她都不能拋棄他。

她賣力地踩著縫紉機，用辛苦賺來的錢到處找偏方給兒子治療。她希望自己能掙更多的錢，至少能讓她和兒子安穩地待在一個地方，不必顛沛流離。可有一天，醫生告訴她，她的眼睛由于長期勞累，已經不再適合從事服裝加工。無奈中她回到老家，在病友的指引下，她又帶著孩子趕往山東。在山東，她覺得自己收獲很大，不僅為兒子找到了一條治療方法，自己還學到了一門技藝。這技藝可以在她奔波不動的時候，供她和兒子安穩度日。只要聽說哪兒有好醫生，她一定會不遠千里地尋找。哪怕每一次都要露宿街頭，哪怕偶爾還免不了要乞討，只要她還走得動，她就不會放棄希望。

一晃16年過去了，當初的嬰兒已經長成小伙子，雖然兒子比同齡人都要瘦小，但身高和體重卻在一天天增長。每次出門，她都需要將他背在身上，要不停為他擦口水；雖然兒子一直沒有離開尿不濕，但他連坐也坐不穩，需要她用繩子將他綁在椅子上。盡管這樣，她依然相信，總有一天，兒子會像正常人一樣行走。為了這個希望，她不曾有一刻放棄努力。

這些年，為了賺錢，她學會了捏泥人的手藝，這個手藝不需要投資，而且還特別好賣。這令她很滿足。每天，她都開開心心地出攤；每天，她都快快樂樂地為兒子按摩。令人欣慰的是，在她的照顧下，兒子已經遠遠活過了醫生所說的年限。因此，每當回首往事，她從來不抱怨，因為有兒子陪伴的每一天，她都是快樂的。周揚瓊將兒子生出來，事實上，她只是將兒子從肚子里換到了背上。她什么時候可以輕松“卸貨”？也許那一天遙遙無期，但那又如何？她甘愿將這孕期無限延伸下去。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