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長
起點決定不了終點
有人落第后自甘墮落,從此一蹶不振,也有人不相信命運的安排,堅信天生我才必有用,成就一世英名。唐朝有很多落榜舉子,懷才不遇,悶悶不樂。賈島早年出家為僧,在洛陽的時候,因當時有命令禁止和尚午后外出,賈島作詩發牢騷,被韓愈發現其才華。后受教于韓愈,并還俗參加科舉,但累舉不中第。唐文宗的時候又被排擠,貶做長江主簿。唐武宗會昌年初由普州司倉參軍改任司戶,未任病逝。賈島的《下第》詩,至今讀來令人傷感:“下第只空囊,如何住帝鄉?杏園啼百舌,誰醉在花傍?淚落故山遠,病來春草長。知音逢豈易,孤棹負三湘。”
張繼落榜后想著同窗好友個個金榜題名,自己卻名落孫山,因此心情郁悶,便前往蘇州散心,投宿于寒山寺旁的客船。從傍晚到夜里,張繼一直站在船頭望著蘇州城的夜色,心境亦如那晚風凄清寒冷,于是他隨口吟出《楓橋夜泊》:“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艙。”時人評價此詩乃千古絕唱。是這首詩使后人記住了懷才不遇的張繼,也使得寒山寺聲名鵲起。
李賀童年即能辭章,16歲時,以工樂府詩與先輩李益齊名。后來李賀雖應舉赴京,卻未能應試,遭饞落第。后來做了3年奉禮郎,郁郁不平。因仕途失意,就把全部精力用在寫詩上。如其代表作《雁門太守行》:“黑云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角聲滿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崩钯R喜歡在神話故事、鬼魅世界里馳騁,他的詩以大膽、詭異的想象力,構造出波譎云詭、迷離惝恍的藝術境界,抒發好景不長、時光易逝的感傷情緒,他因此被后人稱為“詩鬼”。但人生失意打擊太大,最后抑郁而終,年僅26歲。
宋代有一個大事件與落榜者有關,即李元昊叛宋建立西夏國。史籍載:“西夏曩霄之叛,其謀皆出于華州士人張元與吳昊?!睆堅?、吳昊,就是李元昊手下最重要的漢族大臣,就是“累舉進士不第”者。張元,多次舉進士不中,又被縣宰鞭打,所以決定叛逃。叛逃前,張元到項羽廟,掏出身上所有的錢買酒,對著塑像痛飲,并向塑像敬酒,說“秦皇草昧,劉、項起吞并”,意思就是宋朝天子昏庸,所以才有人造反,所以他才要棄暗投明,“悲歌累日,大慟而遁”。張元在西夏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有人評價說“昊雖強黠,亦元導之也”,意思是:李元昊雖然強悍狡詐,但都是張元引導的結果。
明代畫家唐寅是一位受到科舉嚴重打擊的落榜生。當年,他參加科舉時意外卷入舞弊案,結果被奪去了考生資格,永遠與科舉無緣,這在過去可是最大的人生打擊。唐寅起初無法接受這個現實,視游山玩水為人生第一樂,把紅顏知己當人間最美尤物,興趣來時拿起畫筆涂上幾幅,難過寂寞時調戲美女一解百愁千恨。但就因為這次打擊,卻成就了一位著名畫家。
中醫藥學家李時珍也是落榜生,14歲考中秀才,之后9年3次落榜,于是他棄官從醫,走遍大江南北,參考800多種醫書,歷經20多年完成了《本草綱目》這部具有世界性影響的博物學著作。
蒲松齡一生熱衷科舉,卻始終不得志,71歲時才破例補為貢生,因此對科舉制度的不合理深有感觸,以“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自勉。傾畢生精力完成《聊齋志異》8?卷、491篇,約40余萬字。吳敬梓也因落榜而懷疑科舉制度,不再去參加科舉考試,花了近20年的時間創作出長篇諷刺小說《儒林外史》。他們都在落榜后成就了蓋世文名。
也有人落第后即調轉方向,棄官經商,開創另外一番天地。中國近代的早期資產階級改良派思想家、愛國民族工商業家鄭觀應,1858年應童子試未中,即奉父命遠游上海,棄學從商,在任上海新德洋行買辦的叔父鄭廷江處“供走奔之勞”。次年,由親友介紹進入上海一流的英商寶順洋行任職。同年冬,被派赴天津考察商務。后進入英國人傅蘭雅所辦的英華書館夜校學習英語,并對西方政治、經濟方面的知識產生了濃厚興趣。曾充當英商寶順洋行、太古輪船公司買辦,后在上海各大局、公司等擔任高級職務,投資興辦了不少貿易、金融、航運、工礦等企業,是一個從買辦轉化的民族資產階級代表人物。其主要著作《盛世危言》,曾對中國思想界產生過很大影響。
盛宣懷也是一位科舉制度的失意者,是招商局第三任掌門人,也是實際主持招商局時間最長的領導人。甲午戰爭后盛宣懷利用招商局的財力,創辦了中國最早的銀行——中國通商銀行。還創辦了中國最早的大學北洋大學堂(天津大學),成了中國現代教育的開創者?!坝k大事,兼作高官”,這是李鴻章評價盛宣懷的話,這8個字,后來成了對盛宣懷蓋棺論定的不二之詞。這種“棄儒就賈”的現象,被余英時先生概括為晚清時期“一個普遍性的社會運動”。1905年廢科舉后,此風尤烈。江蘇巡撫程德全于宣統二年甫一到任,便發現蘇省商人多為士子出身,其“資格甚高,半皆有學問而不愿為官者,時寓于此,講求有素,故實業頗興”。
古代的科舉制度,選拔出了大批官員,維持了封建統治,其中也不乏能吏賢臣。但也埋沒了大量人才,將很多才華出眾者拒之門外,但放在整個歷史長河中來看,少了一些官員,卻多了不少名士,為燦爛輝煌的中華文化寶庫留下了不可勝數的寶貴資源,又何嘗不是一件幸事?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