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艾小羊
淑女遠庖廚,咖啡館里未設簡餐。這就有了一個問題,那些習慣于在咖啡館里泡一整天的人,可能抗不過進餐的生物鐘,到了午餐或晚飯時間,便坐立不安地問服務員有飯嗎有飯嗎。一家以餐飲名義申請執照的店,做到讓顧客“要飯”實在不是件妙事,于是我們嘗試了各種簡餐,有快餐飯﹑快餐比薩,皆是入貨半成品,味道難以掌控,模樣也不敢恭維,這對于開店的人來說,有些類似于被侮辱的感覺。最終,我們決定在咖啡館里推出一款純中式的特色餛飩。
包一碗餛飩實在不是難事。然而,再簡單的吃食,當你要每天幾十碗地賣給客人,就會變得異常復雜。首先,我們要去找足夠大的碗。按照主事王阿姨的想法,碗一定要大,餛飩得像在海里游泳的小魚兒,這樣端出來才氣派﹑好看。那樣的海碗,似乎在日式餐具里比較多,可惜我們又一致地不喜歡。我們不約而同地希望是純白的瓷碗配純白瓷勺,至簡到沒有一絲裝飾,僅僅依靠圓潤的器形帶來妥帖溫暖的感覺,這才配得上餛飩這種內涵吃食——家常﹑簡單,比面條豐富,比餃子浪漫。
找了大半個月,終于在長江邊的一間不起眼的酒店批發市場找到了合適的碗勺。那些知道我們要推出餛飩的熟客已經像嗷嗷待哺的孩子,直嫌我們效率低。我們卻沒辦法向他們講述尋碗的故事,有些事情,做的時候百轉千回,事后講出來,卻必顯聒噪。
因為是作為主食而不是小點,我們的餛飩絕不能似街上小店里三五塊錢一碗的,薄薄的皮兒,少少的餡兒,而要像一個個小包子,皮兒不厚餡卻一定要多。市面上所有的餛飩皮都嫌小嫌薄了,買遍了城中超市,最終發現它們似乎是同一個供應商。那樣的皮兒包出來的大餡餛飩,等把餡兒完全煮熟,皮兒基本已經融化,成了一碗不清爽的肉丸湯。最后,王阿姨尋到了一家小的餛飩皮供應商,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終于使他們答應為我們特制餛飩皮。
那段時間,店里的人,從“主事”到“丫頭”都成了餛飩試吃員。無數次的試驗最終匯集成王阿姨的筆記本上一張珍貴的紙,上面寫著調餡的用料,以及一碗餛飩加多少水,多少紫菜與蝦米,幾根青菜,煮多久……按此秘方生產出來的餛飩是經全體試吃人員鑒定,口味最好的。
許多人覺得在咖啡館里吃餛飩是件特別不搭調的事。然而,當他們看到那只圓潤的如縮小版魚缸的白瓷海碗里,漂著金魚似的餛飩,海草似的青菜葉兒,還有純正的海洋生物蝦米與紫菜,也不得不承認,一切吃食,骨子里都是文藝的,就像所有人,骨子里都是一枚吃貨。
如果不自己開店,永遠不知道一碗簡單的餛飩是如何復雜出爐的。于我而言,這就是開店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