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海在呼喚,一朵花兒應了一聲,接著,一樹花兒被驚醒了。于是所有花兒次第生動起來,伸開花瓣,舒展花蕊,含露吐芳笑著,等著第一縷陽光到來。到底是哪朵花兒先醒,驚了另外的花朵。花兒不說,沒人知道。海風一來,花兒一樹樹站在夜色里,你拍我一下,我碰你一下,捂著嘴偷偷笑,又迅速歸位,如同捉迷藏的小姑娘。
所有的花兒醒來后,整個海口都彌漫著各種花的清香。花如美人,把芬芳和美麗撒播出來。一樹樹花開,是對海口的確認。似乎無論什么樹都開花,花團錦簇。有的樹一邊開花,一邊結果,花花果果的世界,沒有了季節的區分。花開了,花又落了,落花被環衛工人掃走,或被海風輕吹,吹散到海角天涯。也或許,一顆果子和一朵花兒根本就沒有見面的機會,但它們很坦然,依舊樂呵呵地迎接風雨。
每一座城市都有自己獨特的味道,海口的味道糾纏了海風和花兒的芳香。不分草本和木本,它們遇到陽光和水就能成長,有成長花兒就會開。花兒的香癡纏著海口,籠罩整個城市。人在這里住長了,不想走,直接融到花海里。滿眼滿眼的都是花兒,都是果,都是紅紅綠綠。層次分明,色澤清晰。每一個層次都是五顏六色。那么美麗,讓你無法割舍。
整座城市,隨處可見三角梅匍匐在墻上搭成花的橋、花的走廊、花的游樂園,一簇簇,一片片,瘋狂往上長。三角梅,又叫簕杜鵑、紫亞蘭,“喜溫暖濕潤氣候,不耐寒,喜充足光照”,是海口的市花。這里溫潤、光照足,簡直是照著花兒的需求給它找的家園。
這里叫“椰城”,一到海口,來客多會被遍地椰子樹和椰子而震撼。椰子樹很高,年輪一圈一圈纏繞成高大的一棵。枝干多筆直,頂上開椰子花,米黃色,花蕊細碎,馨香。海岸一線,一定要有椰子樹。
這里是內海,海浪多數時候輕柔,但有時候也彪悍。彪悍時就如二十余歲的小青年,荷爾蒙多得無處揮灑,在夜里無人處狂嘯。海風“呼呼呼”態度強硬地吹,天長地久,椰子樹就會做出讓步,最臨近海邊的一排樹被海風吹得彎出一個弧度,勾著頭面對著大海,似乎表示臣服。這種狀貌,無心插柳插出了藝術。

還是給這里的花兒果兒挨著點名吧,很好聽。雞蛋花、紫薇、黃蟬花、茶梅、龍船花、扶桑、鴛鴦茉莉、紫荊花、茉莉花、椰子、蔓綠絨、合果芋……還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街頭一樣樣拍出照片,翻給身邊走過的人看,也都說不知。海口的花兒,你知與否,它們都一朵朵慢慢開放著,兀自美麗著。如同這里的人們,舒展、平和。你知與不知,都沒有關系。他們慢性子,不攀比,各過各的安逸,現代文明的快節奏焦慮似乎跟他們不搭邊兒。男人們最愛的項目是喝“老爸茶”,一早上起來喝著,悠閑的人可以喝到中午。這是一種美好的逍遙游。
花落無痕。這里的人們愛美愛干凈,把草坪修剪得平平整整。做這些活的,基本上是當地的中老年男女。他們動作緩慢,快樂地聊著天,聲調輕慢婉約。他們穿著橘黃色工裝,女人的臉和脖子捂得嚴嚴實實。海風是容顏的殺手,她們以這種方式來對抗老去。每個人都戴著斗笠,海口的一大特色以這種特殊的方式和古樸對接。
花朵兒們不太看重季節,春夏秋冬,開了落,落了開,一切都自然。有的樹開了花還要結果,那果,便是處處馳名的海南水果。椰子、菠蘿蜜、楊桃、榴蓮、芒果、蓮霧、釋迦、荔枝……叫得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占據超市里最有利的位置,香味和色彩吸引著來來往往的顧客。更有味道的是街頭巷尾、社區里,你走著走著被一個芒果砸中了頭,正要惱怒,發現它在沖你笑,你毫不猶豫撿起來吞掉它,結果甜掉了大牙。你一轉臉,發現樹半腰里長出一個南瓜大小的渾身是刺的青果,那是菠蘿蜜。它來不及爬上樹冠,把果結在了樹半腰。樹冠大小的一個圓圈,地上落了一層層粉紅艷艷的、孩子心臟大小的果子,那是蓮霧。果子太多,它們找不到家,就圍著樹根落在樹蔭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