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毒教父加拉多

馬利洪 馬云燁

墨西哥傳奇毒販教父米格爾·安赫爾·費利克斯·加拉多對他之后以及現在的墨西哥毒幫表達了無比憤怒，因為他們“毫無原則、毫無底線”。他認為要想解決困境，戰勝貧困才是最好的辦法，才能夠阻止更多的年輕人加入販毒道路。

美劇《毒梟》的劇迷們翹首期盼的第四季馬上就要在Netflix播出了，這次故事的背景從哥倫比亞搬到了墨西哥，講述的是上世紀80年代，墨西哥傳奇毒販教父米格爾·安赫爾·費利克斯·加拉多是如何建立起龐大的現代毒品帝國，以及他與美國緝毒局之間轟動世界的仇恨糾葛。

墨西哥毒品強勢崛起

墨西哥傳奇毒販教父米格爾·安赫爾·費利克斯·加拉多

在20世紀80年代以前，統治北美乃至整個全球毒品市場的仍然是哥倫比亞，這在《毒梟》系列的前三季中有充分說明。長久以來，哥倫比亞向北美輸入毒品主要以海運和空運為主，從加勒比海將毒品運到美國的佛羅里達州，再由佛羅里達分銷到全北美。也正是因此，佛羅里達州第一大城市邁阿密充斥著毒品、黑幫、黑金，是暴力犯罪之都。

1981年，里根總統上臺之后，開始實行非常嚴苛的禁毒政策，委任當時的副總統老布什組建禁毒特種作戰部隊，成員包括聯邦調查局、中情局、緝毒局、海關署、地方警署、特種兵以及律師。1982年，聯邦調查局查抄了一大批黑金支撐的銀行，聯合執法部門阻截運毒的船只與飛機，8個月內走私到佛羅里達的毒品就減少了56%。

鑒于東線海運的受阻，哥倫比亞的毒梟找到墨西哥的毒品販子，其中就有米格爾·加拉多。雙方達成協議，哥倫比亞人提供毒品，墨西哥人負責將毒品走陸路運送到美國，交由北美買家拆分，再把毒資返還哥倫比亞人。

實際上在這項合作中，米格爾·加拉多他們處于很被動的地位，他們位于風險最大成本最高的一環，貨運并不僅僅是運輸，還承擔著對毒品有保護保險的義務，一旦運輸過程出現任何問題，那么墨西哥人將全價賠償給哥倫比亞毒販。

然而墨西哥毒販在這場交易中卻收獲頗巨，一方面，在巨額利益的驅動下，販毒和運毒成為政府默認允許的行為。當時的執政黨“革命制度黨”上到國會要員下到普通政府雇員都有人為毒販提供保護，甚至1984年美國警方抓捕的一名高級毒販曾在證詞中坦白：“在墨西哥，毒品走私是一項政府運作的項目。”

而另一方面，墨西哥一直有自己的本土毒品，但是他們落后的大麻和“黑焦油”鴉片一直不受市場的歡迎。在與哥倫比亞合作中，墨西哥毒販逐漸掌握了更先進的提煉技術，能夠制造出海洛因、可卡因、冰毒各種致幻效果更強的新型毒品，為他們帶來遠比運毒更加巨大的利潤。

墨西哥的毒品種植面積也迅速擴大，相比傳統農作物玉米，即使是普通農戶，種植罌粟、大麻等的收益也能達到玉米的40多倍。種植毒品以及從事與毒品相關的工作成為許多窮困人家的選擇。

建立現代毒品帝國

米格爾·安赫爾·費利克斯·加拉多就出生在一個比較貧困的家庭，他1946年生于西那洛阿省，沒有接受高等教育的加拉多在17歲時自愿加入警察隊伍，還是個少年的他美好的理想是“成為一名專門懲治壞人的優秀警官”。然而社會的不公，官員的腐敗，警察隊伍的同流合污很快就打破了他的幻想。加拉多開始慢慢蛻變。最開始，他利用職務之便迫使一些毒販向他“上貢”，但加拉多的胃口越來越大。

美劇《毒梟》 劇照，販毒大佬們的聚會。

他開始借緝毒為名，私下截留大批毒品據為己有，然后交給熟悉聽話的毒販進行 “銷貨”，靠此迅速聚斂了大量金錢。此外，據很多曾與他合作的毒販交代，加拉多與多個販毒組織都有“協議”， 只要定期交納“保護費”，警察加拉多就為他們充當“保護神”，保證他們不被警方“打擾”。

不得不說，加拉多是一個非常聰明機變的人物，他不斷在販毒組織中擴充他的影響的同時，也將人脈伸展到政府上層，賄賂了包括錫納羅亞的州長在內的多名政府要員。

然而隨著加拉多的“毒品生意”越做越大，他開始引起墨西哥警方的懷疑，對他的監視和調查秘密進行。1971年，加拉多正式被控走私毒品。他往日的長袖善舞起到了關鍵作用，最后僅以將他開除警籍了事。

決定成為職業毒販的加拉多隨后成為錫納羅亞州長的保鏢，然后利用州長的關系構建起復雜龐大的毒品網絡，隨后他更是暗中和墨西哥聯邦安全指揮部領導搭上了關系，不久后又借此和中情局建立聯系，可以說在政府的層層保護之下他可以肆無忌憚地擴張他的毒品帝國。

加拉多的勢頭不可抵擋，憑借著多年來在毒販中的積威和政府暗暗支持，以及強硬果敢的手段，極短時間內就統一了西部和北部眾多的大小販毒組織，成立了墨西哥第一個販毒聯盟——瓜達拉哈拉卡特爾。加拉多則被奉為墨西哥的販毒教父。

加拉多制定了很多至今仍被奉為鐵律的規則，比如卡特爾屬下的每個高級頭目各有一份地盤，由首領劃分，并由幫派執法部門負責監管秩序。毒販們可以相互砍殺，但不能公開棄尸，州府和中央直轄區等城市中不準進行械斗火并。幫派之間可以相互借道運貨，但需要先向地盤的主人和當地政要報備，獲準后付費越境。

據加拉多被捕后供述，實際上這些規則都是當時的執政要員通過后，雙方達成的共識。加拉多現代毒品帝國很大一部分的利潤都流入了政府官員的口袋，美其名曰給黨交稅：一塊內陸地盤值100美元，一塊海灣地盤200美元，美墨邊境一個越境走私通道值300美元，中央大員的例規底限是每次25萬美元，上不封頂。

就在這種官匪勾結下，一時在墨西哥國內風光無兩的加拉多開始和哥倫比亞大毒梟帕勃羅·埃斯科巴進行跨國合作。而在掌握了諸多先進提煉技術的情況下，他在墨西哥境內專門開辟數個大型“毒品基地”，種植毒品植物。后來更是趁著埃斯科巴敗落之際，強勢占據了多個國家的毒品市場，甚至包括哥倫比亞，然后幾乎是整個全球毒品市場。

然而或許是太過得意忘形，不久后加拉多踢到了鐵板。

卡馬雷納慘案

美國緝毒局有一名特工名叫恩里克·卡馬雷納，1981年被派到瓜達拉哈拉的辦事處，負責調查當地毒品種植情況。1984年，根據他查獲的情報，在直升機、裝甲車的支援下，450名墨西哥士兵搗毀了一座位于墨西哥奇瓦瓦州的大麻種植農場。這座種植園面積達上萬畝，有數千名工人在其中勞作，每年能生產售價高達80億美元的大麻，這個毒品基地屬于加拉多。

得到消息后，加拉多怒火中燒。如果卡馬雷納是個墨西哥人，哪怕是個政府高官，加拉多也會毫不猶疑地殺掉他泄憤（據統計，十年之內就有近百名墨西哥市長被毒梟殺死），然而鑒于美國的強硬手段，加拉多有些猶豫。然而不久，他的一架裝載著0.7噸重的可卡因的飛機在偷偷飛往美國亞利桑那州時被美方截獲。這意味著他要給哥倫比亞供貨方上億美元的賠償。加拉多出離憤怒了。

1985年2月7日，卡馬雷納在街上被綁走，距離美國緝毒局為了保護他準備將其調回國內僅僅還有十幾天時間。一個月后，他的尸體在米卻肯州的一個小鎮外被發現，經尸檢顯示，綁架者對卡馬雷納的殘酷折磨超過30小時，他的頭骨、顴骨、下頜、鼻梁全部骨折，生前還遭受了電擊、鉆孔（顱內釘入一顆螺絲）、炙烤等酷刑，而且同時還被注射了安非他命等化學藥物，以保證他在遭受這些虐待時仍保持清醒。

卡馬雷納的慘死令美方震怒異常，美國緝毒局馬上啟動了該局成立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兇殺調查，代號“傳說”。由于不信任墨西哥，美方專門派遣了專案組。很快2名涉嫌綁架卡馬雷納的主犯被鎖定，其中一名是加拉多的密友瓜達拉哈拉卡特爾的二號人物——拉斐爾·卡羅·金特羅。迫于美國政府的強大壓力，當時的墨西哥總統德拉馬德里迅速下令逮捕了這兩人。

當時要想引渡墨西哥公民到美國受審十分困難，美國緝毒局生怕墨西哥政府寬容包庇嫌犯，采取了非常手段，花費500萬美元雇傭賞金獵人“綁架”2名嫌犯到美國，并且在不顧墨西哥政府強烈抗議下，在證據并不十分充分的情況下，對嫌犯直接進行審判，其中最高刑期40年。

加拉多又逃了4年，美國和其他多個國家對他發出了多達15張逮捕令，其中美國緝毒局和聯邦調查局懸賞數十萬美元全球通緝他。1989年，加拉多被抓獲。

與哥倫比亞大毒梟埃斯科巴宛如皇宮的私人監獄相比，在墨西哥服刑的加拉多由于美方的強力施壓，也受到了“優待”：他被獨自囚禁在一間4.4米長、2.4米寬的單人牢房里，除了放風外不能自由活動，并且刑期無限。

過時老大的悲天憫人

2009年，加拉多在獄中寫的長達36頁的日記被曝光，日記中回憶了他是如何被捕的。“岡薩雷斯約我在旅館見面，我并沒帶幾個人，這樣的密談太多次了，估計又有秘密消息……我剛走進大廳，三個人突然沖出來，把我按倒在地，扣上手銬。這些人我太熟悉了，從1971年就認識了。然后岡薩雷斯出現了，臉上還帶著勝利者的洋洋得意，我問他，發生了什么事？這個雜種卻回答說，他根本不認識我。”

難怪加拉多難抑憤怒，吉列姆·岡薩雷斯曾是他的同事，在墨西哥聲名卓著，被譽為“超級警察”，破獲過很多特大毒品走私案，也逮捕過很多頂級大毒梟。加拉多則嘲諷地說：“那些功勞都是我送給他的。”根據后來警方查獲的情報，加拉多送出的還不光是功勞，還有很多金錢和奢侈品，甚至還給岡薩雷斯送過一只瀕危金剛鸚鵡。

加拉多判刑后，岡薩雷斯也沒能逃脫，墨西哥警方指控他腐敗和謀殺罪。岡薩雷斯否認有罪，逃到了美國，他譴責墨西哥政府卸磨殺驢欺騙他，因為他掌握了很多政府高層的腐敗證據。2003年，岡薩雷斯在美國被槍殺，據猜測是墨西哥毒梟所為。

然而美國的緝毒人員卻再也無人敢惹，無論是后來陰險狡詐的哥倫比亞卡利集團首領羅德里格斯兄弟，還是接管了加拉多毒品王國的嗜殺跋扈的矮子毒梟古茲曼，即使他們在各自的國家再如何興風作浪、殺人如麻，甚至炸毀民航客機，謀殺軍政高官，卻再無人敢對美國緝毒人員下手，任由他們以半公開身份，“四處溜達地”刺探情報。他們都怕了美國強有力有效堅決的報復。

已經72歲的加拉多不得不認了命，他稱自己是“過時老大”，在他的日記中他對后來以及現在的墨西哥毒幫表達了無比憤怒，因為他們“毫無原則、毫無底線”。他反復重申是大量政府官員、警察與毒販同流合污，才大大影響了墨西哥的緝毒成效。他認為要想解決困境，戰勝貧困才是最好的辦法，才能夠阻止更多的年輕人加入販毒道路。他說：“我們需要全國實現和解。重建村莊、農場和工廠，讓墨西哥人能自給自足，不能只有鎮壓，而沒有醫療保障、公路和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