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損檔案修復記

方黎瑩

暑期，筆者應邀修裱一批民國32年至1950年的戶籍檔案。據有關部門介紹，這批檔案在我市是首次發現，在全省也不多見，對研究我國民國時期和建國初期的戶籍管理有重要的史料價值，對人們尋根問祖和編寫家族譜也有重要的利用價值。然而這批檔案已霉變、蟲蛀嚴重損壞，不修裱根本無法對外提供利用。為實現檔案的利用價值，有關部門要求我們在修裱時應保持檔案原貌，不得損害原件上任何歷史痕跡，不得造成文字等信息洇褪擴散；修裱成品應具有較高的耐折度和撕裂度，裱件舒展平整，不崩裂，不變形走樣，托紙與檔案原件不得形成空殼。作為一名檔案工作者，我深知這批檔案的價值和工作的分量。在仔細研讀《檔案修裱技術規范》的基礎上，小心翼翼地進行修裱，并把操作過程的一些做法和體會隨筆記下，以備向行家討教和交流。

1 掃塵去污 質本潔來還潔去

那些損壞嚴重的檔案，用千瘡百孔來形容實不為過，那可惡的害蟲把案卷當成安樂窩，在里面吃喝拉撒，不僅蛀壞了檔案，還留下了大量的排泄物、紙屑，稍微抖動，粉狀顆粒就會紛紛落下，異味撲鼻而來。這些潛伏在案卷中的污物如不在修裱前除去，遇水后會沾污檔案，污物上附有的各種菌類，會侵蝕檔案，污物的棱角在修裱檔案過程中會磨損紙張與字跡。除塵是修裱檔案前的最初處理，是檔案修裱的基礎性工作。除塵是一項技術含量較低的工作，但不能因此而掉以輕心，因為除塵需要一頁一頁地掃除，而受到蟲蛀霉變的檔案紙張之間多少都會相互粘連，要全面干凈地去塵必須把把粘連在一起的檔案一頁一頁的揭開，好在這批檔案還未成檔案磚，粘連的檔案用起子、鑷子等工具還是可以揭開的。問題是，在揭開過程中難免有一些檔案碎片掉落， 碎片雖小，但事關檔案內容的完整性，作為一名檔案修裱人員愛惜檔案，維護檔案的歷史面貌是基本的職業道德，對散落的檔案碎片，要做到片紙只字不言棄，每掃一頁都要仔細檢查，小心收存，破損嚴重，碎片較多的檔案，在揭開前宜先拍照，修裱時認真辨認，對號入座，最大限度地保持檔案的完整性。

發霉的檔案，清掃后在原件中總會留下點點黑斑，去除霉斑難度很大。筆者曾為社會上的書畫愛好者修裱過一些霉變作品，采用高錳酸鉀、草酸、雙氧水、漂白液等化學藥劑清洗霉斑，祛斑效果的確不錯。但這樣做對書畫腐蝕很大，筆者曾目睹新畫仿古做舊的全過程，一幅嶄新的字畫經高錳酸鉀、草酸浸泡或刷洗后，不僅色彩暗淡無光，而且紙張質量也發生了質的變化，原本拉力和韌性都不錯的宣紙變得弱不禁風，動作稍微大點，紙張就會破碎。化學藥劑對字跡材料和紙張的破壞是看得見、摸得著的，書畫作品經過如此一番折騰，其壽命將大大縮短。修裱檔案的初衷是為了最大限度地延長檔案壽命，《檔案修裱技術規范》強調“修裱所用材料應具有最適宜延長檔案壽命的強度和特性，修裱材料和技術方法不得對檔案制成材料產生副作用或損害。”檔案修裱過程切不可使用化學藥劑清洗霉斑，比較穩妥的辦法是對檔案進行熏蒸殺霉處理后，直接用水清洗，這樣可以去除大部分霉斑，部分實在去除不掉的霉斑，一般對閱讀檔案原文影響不大，只好予以保留了。

2 慎選材料 一枝一葉總關情

檔案修裱實質上是選擇適宜的紙張和粘結劑對破損檔案載體進行修補、托裱，以恢復或增強其強度和耐久性的一種修復技術。修裱用紙和漿糊的選擇是否合適將直接影響修裱的質量和檔案的壽命。

檔案修裱離不開漿糊，漿糊的質量決定著修裱的質量。目前修裱檔案用的粘結劑基本上是用用小麥淀粉去筋后制成的漿糊。這種漿糊不易生蟲，粘性適宜，用它裱過的檔案，若干年之后，如果需要重新修裱時，易于重新揭裱。《檔案修裱技術規范》對小麥淀粉漿糊的制作做了專門的要求。制作漿糊不易，使用漿糊更須講究，修裱時當日調制的漿糊應在當日用完，實在用不完的，只能忍痛倒掉，宿漿糊、變質漿糊萬萬不可使用。

修裱檔案的漿糊中含有大量的水分，而在需要修裱的檔案中有的字跡材料是純藍或純紅的，遇水容易洇化、擴散、褪色，修裱時通常采用“干托法”，字跡擴散問題大大減輕但仍無法完全避免。是否可以用其他的粘結劑替代呢？這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目前在書畫裝裱行業新興了一種機器膠膜裝裱技術，它的特點是裝裱速度快、畫面平整。這種裝裱方法使用熱熔膠膜作為粘合材料，可有效地解決跑墨問題。該方法若用在檔案修裱上同樣可以防止字跡擴散、褪色問題，但其致命的缺點是熱熔膠膜不具“可逆性”，裝裱后的檔案很難重新修復、揭裱。據某檔案館一位資深的檔案工作者介紹，該館一批民國時期的檔案在“文革”期間，由當時“三〇辦”組織人員對這批檔案進行修補，所用的修補材料大多是膠水和機械紙，因當時庫房溫度較高，膠水溶化和檔案自身的壓力，僅過二十余年，凡用膠水修補的地方前后至少有三頁文件粘連在一起，檔案館在對這批檔案重新進行修裱時，干揭根本不行，水沖法、水泡法、蒸汽法都用上了也難如人愿。可見膠水對檔案的危害是很大的。當然膠水與熱熔膠膜不是同一產品，兩者所造成的后果到底有何區別，有待時間的檢驗，有待專家的論證。

檔案修裱實際上就是用紙張來加固紙張，正確選擇檔案修裱用紙是保證修裱質量的基礎。如果選紙不當，不但達不到修裱的目的，還可能造成檔案新的損害。因手工紙不含膠，易粘接，檔案修裱用紙基本上是用手工紙。《檔案修裱技術規范》列舉了多種修裱用紙，有的在市面上可以買到，有的則需通過廠家專門定制。如用宣紙，最好用單生宣，生宣吸水性好，容易排實，熟宣已上膠，吸水性差，排實不易，而且托紙容易出現皺褶，修裱檔案一般不用熟宣。毛邊紙，色澤淺黃，與破損檔案的品質比較接近，價格較低，是修裱常用紙張。但目前市面出售的一般毛邊紙，質地比較松散，雜質較多，拉力不強，不宜選用。相對而言定制的連城毛邊紙，質量較好，不妨一試。

3 求真索藝 原件恢復不是夢

檔案修裱常用的方法是濕托法，就是把需要修裱的文件字面朝下平鋪在工作臺上，噴上清水，清洗檔案，用毛巾吸去多余的水分后，直接在檔案上刷漿糊，上托紙，這種方法適用于紙張還有一定拉力的一般破損檔案。對那些嚴重破損，紙質較爛，碎片較多，尤其是含有表格的檔案用此法則很難取得理想效果，因為破爛檔案拉力差，原件不易展平，容易變形，碎片拼接也比較困難。修裱檔案的一個基本要求就是要保持檔案原來面貌，具體做法就是要把破損檔案中的各個碎塊準確地固定到它原來的位置上，線要對齊，字要對正，恢復文件固有信息。要保證修裱質量，就要探索可行的修裱工藝。筆者通過比較幾種修裱工藝，認為“水漂法”的修裱效果比較理想。操作方法是：把一張塑料布鋪在工作臺上，把檔案正面朝上放在塑料布上，噴上清水，清洗檔案，用毛巾吸去檔案上的水分后，再次噴上清水，這時檔案離開塑料布，漂浮在水面上，因字面朝上，內容直觀，可以依據照片所示，用毛筆或手指輕輕移動碎片，使之恢復到原來的位置，然后再用毛巾吸去檔案上的水分，并使檔案緊緊貼在塑料布上，再把另一張濕潤的塑料布鋪在檔案上，隨后把兩張塑料布連同檔案一并從工作臺上揭起，反面朝下刷在工作臺，輕輕揭掉上面的塑料布，揭塑料布要小心，不要把檔案碎片帶起。再次用濕毛巾吸去檔案上的水分。如果在檔案上直接刷漿糊，會使已接好的檔案碎塊移動，應在托紙上刷漿，而后由二人合作，上好托紙，排實吸水后連同塑料布一道上墻，最后揭掉塑料布，修裱主要工序告成。這種裱法效果很好，但速度較慢，一天下來，只能裱5-6張。檔案修裱是一種手工活，我卻把它當做一門藝術，每當裱好一頁檔案，我都會孤芳自賞觀摩一番，特別是看到那些破爛不堪的文件，修裱后煥然一新，面目重現時，心中總會掠過一絲甜甜的成就感。

這批檔案成文在一九四三年，距今不過八十年，按“紙壽千年”的說法，在處在青春期，其所以破爛到需要修裱的程度，皆因保管所致，要持久保持檔案的歷史面貌，只能從改善保管條件入手，修裱只是一種無奈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