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慶作
我珍藏著一把父親留下的20世紀六十年代的木算盤,邊框油漆雖然有些脫落,但算盤珠依舊漆黑發亮。每當我看見它,腦海里便回蕩著“噼噼啪啪”清脆的算盤聲,揮之不去,也時常勾起很多關于算盤的往事。
我家有三個人和算盤有著不解之緣。父親是新中國成立前的初中畢業生,寫得一手漂亮的毛筆字和好文章,是當時鄰近幾個鄉鎮為數不多的“秀才”之一。新中國成立后,祖母響應黨的號召,毅然把生性膽小怕事的父親送去當兵。父親退伍后被安排在鄉政府當文書,舞文弄墨是父親的愛好,也算是遂了他的心愿。可偏偏在兩年后,父親被組織抽調去剛成立的贛南地區漁場當會計,再后來又到了鎮糧管所和食品加工廠當會計直到退休,可以說和算盤打了一輩子交道。
那年初夏,正準備參加高考的二哥頂替父親進了供銷社,當了一名百貨商店的售貨員,酷愛書法的他也不得不和算盤打起了交道。當時連計算器都沒有,更別提計算機了,售貨、進貨、盤點……所有業務都是由算盤來完成的。當你走進每一家商店,耳邊都會回響起“噼噼啪啪”的算盤聲。
說來真是和算盤有緣。立志從文的我高考后偏偏陰差陽錯地被財會類的銀行學校錄取,當我拿到通知書后不知道是喜還是憂,因為這不是我理想中的學校。從小學到高中,語文尤其是作文都是我的強項,數學是我的短板,聽說銀行學校必須考珠算,我心里不免暗暗叫苦。
二哥知道我的顧慮后鼓勵我說,珠算沒什么可怕的,萬事開頭難,只要你勤學苦練,持之以恒,就一定能行。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了銀行學校,剛開始那一段時間里幾乎所有的同學都歡天喜地,只有我一個人悶悶不樂。
既來之則安之。我想起了二哥說的話,自己也不比任何人差,于是從第一節珠算課開始,我專心致志聽講,領到嶄新的算盤后,我鄭重地在算盤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從此,我和它形影相隨。課間十分鐘,我和它親密接觸;下課回宿舍,我把它帶在身邊;周末,同學們去逛街或者和老鄉、同學聚會,我和它愉快地“交談”。我和算盤成了最好的朋友。
很快到了第一次珠算定級的日子,同學們都躍躍欲試。當開考的鈴聲響起,整棟教學樓里都響起了“噼噼啪啪”清脆的算盤聲。這聲音就像一曲宏大的“交響樂”,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其中的樂手。我瞬間進入了考試的狀態,越打越順手,完全沉浸在這美妙的“樂聲”中。我的手指撥弄著算盤珠子,就像在撥弄著優美的琴弦。當結束的鈴聲響起,我順利地完成了珠算“演奏”的首秀。那一次,我竟然是全班五個成功定級的人之一。
歲月如歌,我的日子也在撥打算盤的指尖上飛快地流走。不管是在鄉鎮實習還是在縣城上班,不管是日常業務還是去網點檢查,算盤始終是我忠實的伙伴。算盤不僅記錄著我迷惘的青春和辛勤的汗水,也記錄著我成長的足跡和愉快的時光。這回響在歲月深處的算盤聲給了我自信、溫暖和快樂,讓我永遠不能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