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笑
摘 要: 林格倫所創作的《長襪子皮皮》向讀者展現了一個自由、快樂又無拘無束的兒童世界。該作品以游戲精神為主要的兒童藝術審美方式,游戲精神是兒童文學重要的美學特征與審美準則。本文通過這部作品從快樂原則、自主原則和補償原則三個方面進行分析,以此闡釋游戲精神的內涵。
關鍵詞: 兒童的天性 《長襪子皮皮》 游戲精神
林格倫筆下的童話《長襪子皮皮》雖然最初以口頭講述方式形成,主人公皮皮露達·維多利亞·魯爾加迪婭·克魯斯蒙達·埃弗拉伊姆·長襪子這個看似古怪又冗長的姓名是由她生病的女兒取的,但是自1945年《長襪子皮皮》出版就廣受兒童喜愛。分析其原因,這并非偶然。從兒童本位的審美方式出發,這部作品集中體現為一種快樂、自主、充滿幻想的游戲精神,兒童能夠從該作品中在精神上得到現實受局限的補償與滿足。
一、快樂原則
游戲來源于生活,并超越現實,它是兒童最基本的活動。游戲本身是一種快樂的行為,毋庸置言具有愉悅性與娛樂性。它是個體自發自主的認知與玩樂活動,伴有開心的情緒體驗,同時是具備一定規則的社會性實踐活動。一部具有強烈游戲性的兒童文學作品是由快樂原則貫穿其中的,所以越是讓兒童感到快樂的作品,兒童越愿意投入其中,獲得更多的審美感受。
(一)維拉·維洛古拉——快樂的兒童樂園
作品中的場景設置對整部作品的構成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這位淘氣勇敢、力大無窮、愛吹牛又喜歡惡作劇的小主人公——皮皮之所以能夠受到無數小讀者的歡迎,首先是因為林格倫為小讀者繪制了一幅無憂無慮的兒童樂園的布景。
林格倫在作品的第一章就開門見山地介紹了維拉·維洛古拉的模樣:小鎮的郊外,院子東倒西歪及房子破舊,這樣一個場景在童話開始就產生了一種與眾不同的魔力,都預示了這座房子的主人是與眾不同的。皮皮就是這座房子的主人,從她九歲的時候就一個人住進了維拉·維洛古拉。維拉·維洛古拉的設置為整個皮皮的故事的展開做了良好的鋪墊。皮皮在這座房子里烙烙餅、向高空拋雞蛋、烤椒鹽餅干,邀請鄰居杜米和阿尼卡兄妹上家里做客,可以在屋頂上和警察玩拍人游戲,在院子里爬樹、喂馬、發現樹洞后,她可以把兩支大刷子綁在自己的腳上,像溜冰一樣刷地板,還可以在維拉·維洛古拉面對小偷的到來并與小偷共舞,又和鄰居小伙伴去儲藏室招鬼等。這一個個令孩子們歡欣雀躍的場面都在維拉·維洛古拉及這座小屋的附近一次次上演。現實生活中沒有一個孩子能夠如皮皮那樣隨心所欲地把愉悅的情緒發揮到淋漓盡致的地步,在維拉·維洛古拉中兒童卻完全可以展開大膽的想象尋找屬于自己的愉悅天空,這使得他們的游戲天性最大限度地得到滿足。皮皮和鄰居小伙伴一起度過了難忘的生日,寬敞的廚房為他們提供了宴會之后得以玩一種叫作“不能沾地板”的游戲機會,原本只是廚具的洗碗池、壁爐、木柴箱和原本只算是家具的桌椅和帽架都轉變成了可以供孩子們玩樂的大型玩具。維拉·維洛古拉其實就是兒童解放天性的快樂源泉,如同英國作家杰·姆·巴里創作的《彼得·潘》中的永無島一樣,這座歪歪扭扭的房子象征著無憂無慮的兒童樂園。
(二)皮皮的人物形象——兒童的快樂符號
《長襪子皮皮》中皮皮的愉快形象、夸張的語言表達和游戲性的行為符合幼兒審美心理的需求。皮皮的外表首先就讓讀者忍俊不禁,胡蘿卜顏色的頭發,硬邦邦的兩條小辮子豎得直直的。她的小鼻子像一個小土豆,并且鼻子上布滿了雀斑。不光如此,皮皮的連衣裙是自己縫制的,因為藍色的布不夠,只好繼續縫紅布。她穿的襪子一只棕色一只黑色,腳上的皮鞋比她的腳大一倍。在語言上,林格倫保持了兒童說話的童真與趣味性。皮皮愛吹牛愛幻想,說話常常天馬行空,“我一直聽說,蛋黃對保養頭發特別好。你們會看到頭發馬上會‘嘎巴嘎巴地長起來”。詼諧幽默的話語為兒童提供了輕松的氛圍和快意。在游戲化的行為上,皮皮更是不受任何拘束,展開豐富的想象,總是能提出與其他孩子與眾不同的想法。她會邀請杜米和阿妮卡一同去郊外撿破爛,并且拾到任何東西都認為是一樣令人喜歡的寶貝。某一天她的腦袋里忽然蹦出一個叫作“斯彭克”的詞,于是她四處尋找,想要知道這個詞到底指的是什么。她問過蛋糕店、鐵路站、雜貨店、藥店的主人,卻都沒有找到答案。最后她在回家路上看到一只甲蟲,毫不猶豫地認定這就是“斯彭克”。皮皮的每一個行為都可以被看作一個小游戲,不僅是皮皮、杜米或阿妮卡,更多的小讀者們在這些動人的描繪的游戲中也獲得了快樂。盡管皮皮的行為使小鎮上的大人們覺得十分怪異,但我們可以從杜米、阿妮卡這些溫順乖巧孩子身上看到他們對皮皮的崇拜。
二、自主原則
在成人世界里,兒童通常是被支配的群體,亦沒有太多話語權與自主權。盡管兒童不論在生理和心理上都需要依賴成人,但是他們的內心依然渴望獨立自主,同時初步形成了自我意識。自主的游戲能夠暫時把兒童從現實中脫離出來,以此充分滿足他們的心理需求。自由與創造是兒童文學游戲精神的靈魂,林格倫在《長襪子皮皮》中將自由精神發揮到了極致。
(一)霍屯督島——兒童的自由國度
如果說維拉·維洛古拉是兒童愉悅的源泉的標志的話,那么霍屯督島就是兒童自由國度的象征。皮皮住在維拉·維洛古拉的時候帶著杜米和阿妮卡去小鎮附近的小島上玩“海上遇險”的游戲。皮皮關于海上遇險的游戲經驗不是憑空想象的,而是來自她的航海生活及在霍屯督島居住的經歷積累所得。有了跟船長爸爸在霍屯督島上自由自在的生活經歷,皮皮為這次小島的遇險游戲做了充足的準備,一艘船、一頂帳篷和一個大口袋,大口袋里裝了食物、武器、毯子等用品,使得她在海上遇險的游戲中再次重溫了在霍屯督島上的快樂和逍遙,并且使她的小伙伴們第一次體會到離開父母以后的自由,這樣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同時為他們后來航海去真正的霍屯督島上做了良好的鋪墊。當皮皮收到黑人國王的來信邀請她去霍屯督島上住一段時間的時候,皮皮說:“再到海上去一段時間,一定很開心,在海上多好啊,自由自在的!”她可以在“蹦蹦跳跳”號的繩索上爬上爬下,在海上看日出和夕陽,有許多水手叔叔教各種航海的本領,這不僅是空間的自由,更是時空以外心靈的自由。因此,當皮皮再次回到海上生活時,她感受到的是來自心底的自由釋放。
(二)成為游戲的主人——自主制定游戲規則
游戲是一種自主自愿的行為,也是人類實現自由主體的最佳方式。皮皮不論吃飯、說話、睡覺,都在自由地游戲。每一個游戲規則都是由皮皮自己思考,并制定完成的,當然她也擁有隨時改變游戲規則的自主權。煎雞蛋的時候可以把雞蛋當球拋,撿到破爛時可以隨便想出這個破爛的用途,在桌上做餅干厭煩了可以轉移到地上繼續做,在屋子里玩累了可以馬上跑去一個小島上玩海上遇險的游戲……這些游戲都在林格倫筆下自由地展開。每個人心中都有渴望自由的意識存在,兒童最希望的就是可以少一些大人的約束,自發地、自由地游戲,林格倫正是為兒童提供了這樣一個令他們得以插上想象的翅膀自由飛翔的舞臺。
《長襪子皮皮》游戲性的自主原則,使兒童從成人的約束和現實生活的限制中逃離出來,他們憑借游戲者的身份成了游戲王國中的主宰者。他們可以通過自己的想象和主觀意愿的表達營造一個屬于自己的理想王國,游戲連接了內在主觀世界和外在客觀世界,有了這樣一座橋梁,兒童的身心得到愉悅和放松。通過文學作品的閱讀,兒童重新融入所盼望的游戲性的環境中,情緒得以宣泄和釋放,一切內在心理和外部現實的沖突暫時得以和解,快樂和自由之感油然而生。
三、補償原則
劉緒源認為偏重于“心靈的補償”的兒童文學作品具有最高的審美價值。心靈的補償是從文學作品中吸取自身缺失又一直渴望得到或滿足的東西,使內心趨近于平衡的狀態。兒童的內心體驗在現實生活中得不到較大的滿足,卻能從文學作品中尋找補償需求所獲得的慰藉。《長襪子皮皮》正是借助了幻想的翅膀彌補了兒童心理需求在現實中形成的漏洞。
皮皮不是一個完美的小孩,她的鼻子上長滿了雀斑,但是她一點都不難過,反而很高興;上街的時候她看到藥店門口一則“你還在為雀斑煩惱嗎”的廣告,就興高采烈地走進藥店告訴老板“沒有”,還希望配一些能使雀斑長得更多的藥。皮皮的自信樂觀自然能感染許多小讀者,原來一個人的不完美是可以被接納的,應該欣然地接受自己身體的胖瘦高矮或容貌。而皮皮看似怪異的打扮是兒童心目中所信奉的時尚裝束:皮皮喜歡穿很大的鞋子,隨意地對自己加以裝飾并且認為自己很美。其實生活中不難發現有不少孩子也會有類似皮皮的行為:他們偷偷穿戴大人的帽子,腳上拖著大人的鞋子,或是做出某些與自己年齡不相符的成人化的舉動,這并非是無緣無故的偶發現象,這背后正是由于他們的內心渴望長大,希望自己能夠擺脫大人的管教彰顯個性導致的。盡管他們會竭力模仿,但事與愿違,這樣的模仿在成人眼中不過只是調皮搗蛋,是不被允許的,甚至會遭到更嚴厲的管教和約束的,因此我們可以認為當兒童在閱讀中看到皮皮可以隨意地打扮自己時,內心獲得了快速成長實現自由的自我滿足。
游戲精神的補償原則還體現在作品情節的游戲化處理上。游戲是皮皮的生活核心,每一個圍繞皮皮展開的情景都充滿了強烈的游戲色彩。小偷闖入皮皮家中,皮皮非但沒有害怕,反而和他們一起跳舞,并成為游戲的伙伴。這讓原本看似危險緊張的情節經過游戲式的轉換后顯得有趣卻不荒誕,這正迎合了兒童的審美意愿。此外,作品還凸顯了父親這一形象,通過從皮皮的爸爸失蹤到之后的神秘歸來的情節轉變,使得作品更富有游戲特質。杜米和阿妮卡曾經為皮皮是個孤兒而產生憐憫,“她身邊沒有一個人,也沒人給她蓋好被子”。兒童在讀到這里的時候自然會產生悲憐的情緒,不過好在皮皮的父親終于回來了,不僅如此,他還從原來的漂泊水手變成了力大無比、開朗幽默的黑人國王。當皮皮看到黑人國王的回歸時興奮和幸福感溢于言表,而這快樂的情緒也能感染到閱讀中的兒童,使他們對皮皮的一絲同情轉化成喜悅和祝福。
游戲精神是兒童文學重要的美學特征與審美準則,快樂原則、自由原則及補償原則是游戲精神的基本特征。林格倫通過作品生動刻畫出梳著硬邦邦辮子、穿著各種顏色襪子、積極樂觀又古靈精怪的皮皮;也很好地詮釋了游戲精神是以快樂原則為前提,以自由原則為核心,以補償原則為目的的,從而構建了一個令人心神向往的兒童世界。可以說,游戲精神對于《長襪子皮皮》這部作品的形成有著關鍵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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