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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法家陳羲明的字外功夫,體現在他對經史子集的閱讀、繪畫音律的研習以及其他學科的涉獵上,對于當代書壇的標新立異,陳羲明不以為然。他認為,書法雖謂筆墨當隨時代,但漢字的書寫自有其規范,所謂的繼承和創新都應遵循一定的原則。
記者:您近年來在國學這一塊用功較勤,可以分享一下您的感受嗎?
陳羲明:道家之學關乎蒼生,儒家之學關乎社會,佛家之學關乎個體的終極關懷。學習國學,就是要走出小我,站到一個更高的層面去內外觀照。
記者:還是要站在一定的高度來看。
陳羲明:我在學術上做的研究尚無成果,但已經提出了“國學力”的概念,一些媒體也作了報道。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國學力”應該是大家耳熟能詳的詞語,因為大家對國學的學習不再滿足于形式上的學一學,而是從中找到力量,能夠學以致用。
記者:國學要起到實際的作用。

和而不同
陳羲明:是的,不再是停留于“學”的層面,而是要到“力”的層面上,讓這種學習對人的生活、工作、家庭、事業起到實際的指導作用。最后大家就會主動學國學、用國學,知行合一。因而我又提出“家文化”的理念,當時在電腦里也搜不到這個詞,但現在,這個詞比我之前提出的“國學力”在受眾面和認知度上發展得更快一些。
記者:“家文化”包不包括家風、家規?
陳羲明:當然包括。但“家文化”的面比較寬,是一個大的系統。我當時提出這個詞的時候還真興奮了一陣子,構建一個“家文化”的體系,要結合我們56個民族共性的東西,最后形成一個基本的框架,便于百姓、家庭使用。我們現在太需要“家文化”了。國家從古至今都在強調“國文化”—— 國是家,“公仆”向來羞于言家事,久而久之,沒有“家文化”的基礎,“國文化”就會被架空。現在就需要社會上的有識之士來做一些補充和完善。我很多時候都在思考著,若干年之后出一本每個家庭都可以用的“家文化”手冊就好了。
“家文化”是一把解決現實問題的手術刀,我就用它把“國學力”逐步揭開。我是最忌諱讀死書的,中國學人有一個非常大的通病,就是教條主義,讀死書。理論考試絕對沒有問題,但是要與現實結合、解決實際困難就難了。這不單是學習方法問題,還關乎道德與情懷 。
我做了很多調查,經常請教心理學、醫學、教育學的老師,他們說人從出生到15歲這個期間,通過耳濡目染,世界觀就形成了,一部分時間在學校,更多的時間在家里。學習習慣和生活習慣的養成等都是在家里發蒙的。我們把這段時間的教育叫作“黃金教育階段”,錯過了這個時期,后面花再多的時間也沒用。
記者:有人說家長是孩子最好的老師。
陳羲明:當大人在聊天時,小孩在旁邊聽得津津有味,大人有時候說臟話或者罵人,第二天小孩子的臟話就會脫口而出。你要是斥責他的話,他會說是跟大人學的。我們處在大轉型時期,問題很多,怪誰都沒有用,要踏踏實實把家里的事情做好,把內在的事情做好。家是社會的細胞,是國家的根本。
記者:您現在的書法班學生是成年人還是小孩?
陳羲明:主要是成年人。由我指導、培養,成為中國書協會員的成年人已有幾百人。畢竟有這么多年的書法教學經歷,還有多年擔任國展評委的經驗,任何一件作品,我一眼看過去就知道優勢在哪里、問題在哪里。而且我比較注重書學理論和實踐經驗的結合,這是學員們最為關注的。
記者:書法家劉洪彪先生有個觀點是,草書到了一個發展高峰期后很難再有進步,您怎么看?
陳羲明:洪彪兄的觀點在理,高峰并非一下子形成,也不可能時時處在高峰之中。
記者:劉洪彪的意思是,現在的草書是歷史上的又一個高峰時期。
陳羲明:現在確實是中國歷史上屈指可數的好時代,民富國強,資訊發達,學習條件優越,極有可能孕育出書法藝術的高峰。洪彪兄說的我也基本認同。但是,目前有一些聲音說有的人草書已超越古人,這種論調我是不敢茍同的。
記者:您對真草隸篆都有研究嗎?
陳羲明:曾經都有階段性的學習和研究。這是我學習書法由流而源的必經之旅。
記者:您覺得現在真草隸篆中,哪種書體的發展比較快或者研究成果高一點?有人說是隸書,有人說是草書。
陳羲明:沒有看到哪種書體發展得更快,只看到學習楷書和行草的人多一些。在我看來,當代書家明書理且善用筆者不多。我們和古人還隔著一層,就這一層,花很多時間都打不破。
記者:每個書家的線條形態都不太一樣,您要去一一體驗嗎?
陳羲明:若是能“囊括萬殊,裁成一相”,幾種主流書體各自得其真趣,自可免去一一體驗。
記者:如果按照您的思維去考量的話,當代能稱之為“書法家”的人也不多。
陳羲明:成“家”者,可為師也。“書法家”是現在人聊以自慰的稱號,甚至還有人稱“書法大家”“書法大師”。其實大家對于“大師”沒有標準的衡量尺度。
記者:我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不要想著創新,如果字寫得和趙孟頫一樣好也是“大家”了。

【人物小傳】
陳羲明,字盛顯,號天野、臥云居士、三緣堂主、九閑道人。中國書協第四、五、六、七屆理事,中國書協草書委員會委員、書法培訓中心導師,國家一級美術師,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清華大學美術學院、中國人民大學徐悲鴻藝術學院書法導師,湖南省六合國學書院院長,湖南省書協駐會副主席,全國“德藝雙馨”書法家,湖南首批“五個一批”人才。
陳羲明:是的。傳承到如趙之誠心,便是后人楷范。
記者:您是四種書體都練,是不是所有學書法的人都要這樣呢?
陳羲明:我是把書法作為一種人生修行來看的,既然是修行,就不要老是停留在哪一種書體上。不管哪一種書體都是我必須的修行。有了這種修行后,萬一哪一天有了契機就會頓悟,它的優勢就出來了,讓不可能變成可能,到最后是不求風格而自成風格。若速成,大可學一家就好。不過,我并不主張學習書法的人都要這樣走。
記者:有些人臨帖臨得很像,但是沒有原帖的味道。您怎么看?
陳羲明:古人是很輕松、自然地寫出來的,如果你是很刻意地寫出來的像,就有差距了。你如何輕松地寫出來而又像古人,這就是得了筆法。寫得像還是初學階段的事,最后是神似為上,意趣為高,味道古雅、逼近古人是為目標。
記者:所以書法家們任重道遠。現在像您這樣思考問題的人很少。
陳羲明:若借用一句古話:“大夢誰先覺?”我嘆一句:“平生我遲聞。”因為遲聞,自當力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