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城白塔

俞天立

從卡子拉山的脊背驅車走過，汽車停在康南稻城白塔的腳下。與遠山的蔥籠遙遙相望，這里有著濃郁的、醇厚的民族宗教氣息。白塔的塔身有著獨特的四方結構，每一個獨立的側面都有六排小型的白塔，總共一百零八座。一眾小塔與中心的大塔遙相呼應，如果從上往下俯瞰，便有那眾星拱月、星宿列張之感。中心白塔呈現獨特的蓮花形，金頂一覽眾山小，直指蒼茫天際。

當地的藏民三三兩兩地從白塔身下順時針走過，也有些衣著袈裟的喇嘛。不論是平民百姓，還是袈裟喇嘛，所有人都伸手撫摸著那一排排金箔包裹著的轉經筒，在群山翠谷間發出悠遠而古老的回響。夕陽正西下，每個人的身影摩挲在金色的天光下，長長的影子在余暉中拉長著，仿佛背后一段沉沉的往事。聽當地的藏民說，稻城白塔在藏語中被稱作“郎杰曲登”，傳說當年釋迦牟尼涅槃時，其眷屬為祈求法身常駐，讓佛陀加持開光，以塑作其法身常年守護。來到白塔，便意味著澄明與懺悔，每個虔誠的人都會順時針繞著白塔轉上三圈，洗滌心中的污穢。我望著來來去去的人們走過白塔，用那指尖在經筒留下吻痕，用那眼神凝望著塔尖上方湛藍的天空，想起了著名詩人、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的詩句“那一月，我轉過所有經筒，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紋”。也許他們都是孤獨的守護者，也許他們可以一無所有，對他們而言，最為珍貴的，是一種虔誠的守候。

白塔并不是孤立的，四周有一些藏民特有的石堆——瑪尼堆。這里每一塊石頭上都刻有五色藏族特有的經文，有著阻止邪穢、祛除災難、祈求祥和之意，寄托著他們的信仰。瑪尼堆與白塔遙相呼應，像忠實的管家靜靜守護著白塔，不論是疾風驟雨，抑或烈日殘陽，不變的永遠是那種心靈澄明。正如淳樸的藏族人民，不論富貴，還是貧窮，不變的永遠是對一片土地的眷戀，對一方神靈的膜拜。

或許在稻城藏民眼里，世間萬物在白塔面前都是渺小的。很難想象，稻城沒有白塔，又會是什么樣子呢？我想象不出，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勤勞、勇敢、智慧的稻城藏民一定會順時針行走在這塊圣潔的土地上，把生活釀成一缸香醇的青稞酒、泡成一碗爽口的酥油茶。也許稻城可以沒有白塔，但是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座圣潔的白塔，他們為自己和后世祈求著幸福安康。縱然遍歷滄海桑田，縱然身經世事變遷，稻城藏民始終像牦牛一樣，不懼嚴寒，負重前行，守望著這一方圣山圣水。

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