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占超,張鴻飛,常林林,劉亞俊,陳國杰,崔文雅
中、高危和極高危高血壓容易并發(fā)冠心病(coronary heart disease,CHD),兩病之間存在獨立于傳統(tǒng)心血管疾病危險因素的關系,故共病時疾病風險增加[1]。CHD與高血壓均可導致血管內皮損傷、血小板活化及血液黏稠度增加,加重冠狀動脈血管病變程度[2]。目前,高血壓合并CHD的臨床治療存在諸多問題,如用藥種類繁多、不良反應多及停藥后病情易反復等,且長期研究表明這類患者的控制率不足70%,尋找一種安全、高效的治療方法或方案具有重要意義[3]。中醫(yī)藥在高血壓與CHD中的治療效果已獲得國內學者的認可,但因客觀評價指標不足而使其推廣應用受限。本研究對高血壓合并CHD患者在常規(guī)治療基礎上,擬用氨氯地平降壓聯(lián)合滋陰活血方治療,并觀察了血壓、心功能指標、血小板微粒(platelet microparticles,PMP)膜蛋白及血管內皮功能等相關指標變化,旨在為該病的中西醫(yī)結合治療及管理提供科學依據(jù)。現(xiàn)報道如下:
1.1 一般資料:選取2015年5月至2016年4月我院收治的高血壓合并CHD患者110例。納入標準:(1)西醫(yī)診斷符合《中國高血壓防治指南(2010年修訂版)》[4]和《缺血性心臟病的命名及診斷標準》[5]中相關標準,中醫(yī)診斷符合《中藥新藥臨床研究指導原則》[6]中相關標準,屬“陰虛陽亢”、“瘀血閉阻”型;(2)年齡35~75歲;(3)NYHA心功能分級為Ⅰ~Ⅲ級;(4)認知功能、語言溝通能力正常;(5)能夠配合臨床治療、檢查和評估者。排除標準:(1)重度心功能缺損者,即NYHA分級Ⅳ級,或左心室射血分數(shù)(left ventricular ejection fraction,LVEF)<40% 者;(2)繼發(fā)性高血壓、極高危高血壓者(SBP≥180mmHg或DBP≥110mmHg);(3)合并心內膜炎、心肌炎、心肌病及風濕性心臟病等其他心臟疾病者;(4)合并嚴重腦血管疾病、肝腎功能障礙者;(5)合并嚴重感染、自身免疫性疾病、血液系統(tǒng)疾病、惡性腫瘤者;(6)既往長期應用血管緊張素轉換酶抑制劑(angiotensin converting enzyme inhibitor,AECI)或血管緊張素受體拮抗劑(angiotensin receptor blocker,ARB)者;(7)近6個月內具有胸腹部、頭顱大手術者;(8)妊娠期、計劃妊娠或哺乳期女性;(9)對本研究用藥過敏或過敏性體質者。采取隨機數(shù)字表法分為觀察組與對照組,每組各55例。
1.2 方法:所有患者治療前1周停用所有降壓藥物。兩組均積極預防腦出血、腦水腫、心肌梗死等并發(fā)癥,密切監(jiān)測血壓變化。對照組應用苯磺酸氨氯地平片每日早晨口服,初始劑量為5mg/次,每日1次,用藥2周后DBP下降<10mmHg或血壓≥140/90mmHg則增加劑量至10mg/次,每日1次。觀察組在對照組基礎上,加用滋陰活血方治療。基礎方:山萸肉、丹參各15g,當歸、川芎、炙龜板、女貞子、知母、枸杞、熟地各12g,生地黃、赤芍藥、黃柏各10g。隨癥加減:口干舌燥者,去熟地;心悸重者,加珍珠母30g及遠志10g;胸悶胸痛重者,加沉香及延胡索各10g;失眠多夢者,加酸棗仁和夜交藤各10g。每日1劑水煎取汁200mL,分為早晚飯后溫服。兩組療程均為8周。
1.3 觀察指標:
1.3.1 基線資料采集:采集患者的年齡、性別、吸煙史、高血壓及CHD病史、既往用藥史、其他病史等基本臨床信息,并測量身高和體重,計算體質量指數(shù)(body mass index,BMI)= 體重(kg)/身高2(m2),測定空腹血糖(fasting blood glucose,F(xiàn)BG)、甘油三酯(triglycerides,TG)、高密度脂蛋白膽固醇(high_density lipoprotein cholesterol,HDL_C)、低密度脂蛋白膽固醇(low_density lipoprotein cholesterol,LDL_C)。
1.3.2 其它指標檢查:治療前及治療8周末,測定靜息坐位血壓,即收縮壓(systolic pressure,SBP),舒張壓(diastolic pressure,DBP),連續(xù)測定3次取平均值;檢查測定LVEF。測定血清內皮素(ET_1)、一氧化氮(nitric oxide,NO)水平及外周血內皮祖細胞(endothelial progenitor cells,EPC)占外周血單個核細胞比例。測定PMP及其表面血小板激活復合物1(platelet activation complex 1,PAC_1)、血小板膜糖蛋白 CD62P、血小板膜糖蛋白 Ibα(glycoprotein Ibα,GP Ibα)和白細胞分化抗原40配體(cluster of differentiation antigen 40 ligand,CD40L)表達率。
1.4 療效標準:(1)降壓療效[1]:顯效:DBP降低≥10mmHg且維持至正常狀態(tài),或降低≥20mmHg;有效:DBP降低≤10mmHg但出于正常范圍內,或降低10~20mmHg,或 SBP降低≥30mmHg;無效:DBP降低幅度<10mmHg或無明顯變化。(2)CHD療效[5]:顯效:心電圖大致恢復正常,心絞痛發(fā)作持續(xù)時間縮短>50%,1周心絞痛發(fā)作次數(shù)減少>80%;有效:心電圖降低S_T段回升≥0.05mV但尚未正常,T波有所改善,心絞痛發(fā)作時間縮短20% ~50%,周心絞痛發(fā)作次數(shù)減少50% ~80%;無效:心電圖及心絞痛癥狀無明顯改善甚至加重。
1.5 統(tǒng)計學處理:采用SPSS 19.0版統(tǒng)計學軟件分析,計量資料以(±s)表示,組間比較經獨立樣本t檢驗,組內比較經配對樣本t檢驗;計數(shù)資料以百分率(%)表示,比較經χ2檢驗,等級資料經秩和檢驗,P<0.05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2.1 兩組基線資料比較:兩組年齡、性別、病程、BMI、吸煙史、心功能分級、糖脂指標等比較,差異均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見表1。

表1 兩組基線資料比較
2.2 兩組臨床療效比較:觀察組降壓和CHD總有效率顯著高于對照組,差異均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見表2。

表2 兩組臨床療效比較[例(%)]
2.3 兩組治療前后血壓及LVEF比較:治療后兩組SBP、DBP均較治療前顯著降低,LVEF較治療前顯著提高(P<0.05),且觀察組優(yōu)于對照組(P<0.05),見表3。
表3 兩組治療前后血壓及LVEF比較(±s)

表3 兩組治療前后血壓及LVEF比較(±s)
注:與治療前比較*P<0.05;與對照組治療后比較#P<0.05
DBP(mmHg)組別 SBP(mmHg)LVEF(%)治療前 治療后觀察組(n=55) 178.52±26.14 123.37±12.84*# 102.31±10.49 81.22±8.15*# 44.02±2.47 55.21±5.84*#治療前 治療后 治療前 治療后對照組(n=55) 174.49±23.85 139.76±15.84* 101.43±9.76 92.85±9.14* 45.17±2.56 50.71±5.32*
2.4 兩組治療前后內皮功能指標比較:治療后兩組NO水平均顯著升高,ET_1水平顯著降低(P<0.05),且觀察組優(yōu)于對照組(P<0.05),見表4。
表4 兩組治療前后內皮功能指標及NT_proBNP比較(±s)

表4 兩組治療前后內皮功能指標及NT_proBNP比較(±s)
注:與治療前比較*P<0.05;與對照組治療后比較#P<0.05
ET_1(ng/L)組別 NO(μmol/L)治療前 治療后觀察組(n=55) 45.32±3.14 70.23±6.65*# 92.32±9.85 62.25±10.34*#治療前 治療后對照組(n=55) 44.21±3.25 63.17±7.21* 90.05±9.24 70.36±11.21*
2.5 兩組治療前后PMP及其表面膜蛋白比較:治療后兩組均較治療前顯著降低(P<0.05),且觀察組低于對照組(P<0.05),見表5。
表5 兩組治療前后PMP及其表面膜蛋白比較(±s)

表5 兩組治療前后PMP及其表面膜蛋白比較(±s)
注:與治療前比較*P<0.05;與對照組治療后比較#P<0.05
組別 時間 PMP(μL) CD62p(%) GPIbα(%) PAC_1(%) CD40L(%)觀察組(n=55) 治療前 265.41±30.29 42.86±6.15 13.85±3.02 7.22±1.34 17.16±2.85治療后 122.84±12.25*# 26.89±4.43*# 6.84±1.41*# 2.01±1.23*# 6.42±1.13*#對照組(n=55) 治療前 261.49±28.85 40.19±6.02 13.46±3.13 7.05±1.27 16.85±2.91治療后 171.23±15.84* 31.18±5.24* 10.50±2.41* 3.21±1.25* 8.92±1.44*
CHD屬于中醫(yī)“真心痛”、“胸痹”等范疇,陰虛、血瘀是該病發(fā)生及發(fā)展的關鍵環(huán)節(jié),陰虛與血瘀夾雜為患,治療當注重活血、滋陰之法,滋養(yǎng)肝腎之陰可扶正,活血化瘀可通痹祛邪[7]。高血壓涉及中醫(yī)“頭痛”、“眩暈”、“中風”等概念,多因木少滋榮、肝腎陰虧所致,素有胸痹“隱形殺手”之稱[8]。兩病均與心、肝、腎諸臟關系密切,屬本虛標實、虛實夾雜之癥,陰陽氣血虧虛為本虛,瘀血、氣滯、寒凝、痰濁為標實,其中,氣虛血瘀是其病機的關鍵,通過合理的用藥配伍可獲得“異病同治”的效果。
鈣離子拮抗劑氨氯地平是常用降壓藥物,其可通過抑制平滑肌痙攣、抗氧化應激、擴張外周血管和保護血管內皮損傷等途徑而降血壓,但其對患者常伴發(fā)的糖脂代謝紊亂、微炎癥狀態(tài)等影響不明顯,常需配合其他藥物治療[9]。本研究從方劑學的角度,以“活血化瘀、滋陰補虛”為原則擬用方劑治療。方以山萸肉、女貞子為君藥。山萸肉性微溫,味酸澀,入肝、腎經,性微溫而不燥,滋而不膩,補澀兼?zhèn)洌醒a益肝腎、補虛固脫、滋陰斂汗之功;女貞子性平味甘,入肝、肺、腎經,有養(yǎng)陰益腎、補氣舒肝、涼血益血之功,滋陰而不燥烈,二者合用可滋補肝腎之陰,且可清熱涼血,可杜瘀之源。臣以丹參、川芎、赤芍、當歸、龜板均入心、肝經,有通脈化瘀、活血養(yǎng)血、補血益氣、除煩安神、行氣開郁之功,既擅化瘀,又可行氣,可治胸痹胸痛、心煩不眠之癥。以枸杞、熟地、生地黃、黃柏、知母為佐,枸杞、熟地、生地黃均歸肝腎經,有補肝益腎、補虛固脫之功效,可滋補肝腎之陰,且枸杞還可補血安神,女貞子涼血益血,可增強全方活血補血之功;黃柏有滋陰降火、清熱燥濕之功,知母清熱瀉火、滋陰潤燥,兩藥相須為用,配伍共奏滋陰泄火之功。方中雖未選擇常用的健脾化濕或宣肺化痰之品,但卻在活血化瘀、滋陰補虛之品中多選擇有“降脂”功效的藥物,可化無形之痰。現(xiàn)代藥理學研究亦證實,山萸肉、女貞子、熟地、生地黃、知母、當歸、赤芍、丹參等均具有抗動脈粥樣硬化、降血脂、降血糖、降血壓及強心等作用[10,11]。諸藥配伍共奏活血化瘀、滋陰益氣、養(yǎng)心安神之功,突出以養(yǎng)陰為主,并注重活血化瘀、行血益氣,可達到標本兼治的效果。研究結果顯示,觀察組降壓和抗CHD總有效率均較對照組明顯提高,SBP和DBP均較對照組顯著降低,且LVEF較治療前及對照組顯著降低。證實氨氯地平降壓基礎上應用滋陰活血方治療可提高治療效果,進一步控制血壓,保護心功能,這也是改善臨床預后的關鍵。
司外揣內是中醫(yī)療法的主要特色之一,臨床癥狀及體征的改善對中醫(yī)療效評價雖有一定的參考價值,但由內及外的過程相對滯后且主觀性強,這也是中醫(yī)藥療法推廣應用受限的主要原因,利用微觀指標評價中醫(yī)藥治療效果非常必要。血管內皮損傷在高血壓、CHD的發(fā)生發(fā)展中具有重要作用,同時也是動脈粥樣硬化發(fā)生的關鍵環(huán)節(jié)。NO與ET_1是一對舒/縮血管因子,兩者具有拮抗作用,能夠與受體結合而刺激血管平滑肌舒張或收縮,兩者在維持血管正常舒縮功能中具有重要作用[12]。長期高血壓和CHD可導致NO/ET_1平衡紊亂,表現(xiàn)為內皮功能受損,并可誘發(fā)或加重凝血機制紊亂,呈現(xiàn)血液高凝狀態(tài)[13]。蛋白質組學研究顯示,血小板活化過程中其表面功能蛋白增多可能是CHD發(fā)生及發(fā)展的重要物質基礎[14]。在CHD患者中,CD62p陽性PMP可縮短凝血時間,并可激活血小板而加速血栓生成;PAC_1則可與纖維蛋白原相結合而充當聚集紐帶,促進血小板活化、聚集;CD40L也可促進血小板與白細胞聚合物的產生,加速白細胞聚集;CD40L通過與受體結合亦可導致血小板激活,并可加速 CD62p的生成[15,16]。本研究中,兩組患者治療前血清ET_1、PMP及其表面膜蛋白(CD62p、GPIbα、PAC_1、CD40L)均處于明顯高表達,而NO水平較低,經相應治療后,兩組均有明顯改善,而觀察組的ET_1、PMP及其表面膜蛋白顯著低于對照組,NO水平顯著高于對照組(P<0.05)。說明高血壓合并CHD可導致血管內皮功能紊亂和PMP及其表面膜蛋白表達亢進,積極治療有助于血管內皮功能及PMP功能的恢復,而加用滋陰活血方的效果更為明顯。胡元會等[17]研究亦表明,CHD患者的PMP及其表面蛋白水平明顯高表達,尤其是在血瘀證患者中這種高表達更為突出,這也側證了本研究結論。
綜上所述,氨氯地平聯(lián)合滋陰活血方能夠保護高血壓合并CHD患者的血管內皮功能,抑制PMP及其表面膜蛋白功能,從而抑制其黏附、聚集和炎癥效應,最終提高治療效果,較于單純使用西藥治療更具優(yōu)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