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唐石成

棉塑是我國民間手工技藝花叢中的一朵奇葩,它承繼世代相傳的女紅,以棉花造型成胚,再以針線經手工縫制、塑造、刺繡、繪染、定型等多道復雜工序,輔以不同裝飾,展示著不同時期、不同民族風俗、不同地域歷史人文的服飾沿革及其獨特性,具有較高的藝術審美和觀賞價值。“肖氏棉塑” 工藝作品在國內具有唯一性,具有強烈的藝術沖擊力和感染力,體現了造型文化藝術的精湛技藝,從21世紀初到現在已發展到第四代傳人——羅曉琳。
千百年來,棉塑靠母女婆媳之間的口傳心授,在世代相傳的一針一線之間體現了造型文化藝術的精巧與神奇。羅曉琳與肖氏棉塑結緣,緣起于母親丁維桂與第二代傳承人肖英之間一段因緣際會的故事。
肖氏棉塑源于清朝末年,東北遼陽地區的王桂芳是第一代傳人,相傳是《紅樓夢》作者曹雪芹家族支系的后裔。王氏做得一手很好的針線活,繡花、荷包、布娃娃、布獅子等作品精美細致。第二代傳人肖英從小非常喜歡母親縫作的各種動物、布娃娃、荷包并反復試作。肖英當年是一名地下工作者,用制作出售布娃娃掩護革命者輾轉到西北,其歷史人物、飛天造像等作品平拙質樸、簡約生動。
羅曉琳的母親丁維桂,在師范學校學習期間,到蘭州美術工廠勤工儉學,第一次接觸到工藝美術,并見到了后來創作出大型雕塑《黃河之母》的作者何鄂。學校美術課的潘老師是著名畫家梁黃胄的妻子。盡管丁維桂內心對藝術充滿著向往和熱愛,但由于各種原因始終沒有進入到藝術學校學習。
到退休后,丁維桂對藝術的熱情才重新燃燒起來。“因為母親她學過刺繡、剪紙,所以她常常去黃河邊撿石頭,在上面畫畫做成工藝品。”羅曉琳說,1992年她的母親去看望當年的教導主任肖英老師,看到肖英制作棉塑布娃娃的技術非常精湛,頓時心生做棉塑的欲望。
因為已年近古稀的肖英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傳承人,而丁維桂的出現讓肖英看到希望。盡管50歲才開始學棉塑,但一個如饑似渴地學,一個毫無保留地教,丁維桂只用一個月就掌握了制作工藝,并不斷臻于完善。
因為長期生活在甘南草原,丁維桂創造性地創作了一大批藏族人物棉塑,繼承、創新、豐富并發展了肖英的棉塑人物,逐漸成為甘肅“民間工藝美術家”。1993年8月,甘南藏族自治州成立40周年大慶,丁維桂應邀參加大慶的展覽展出棉塑人物,其中大部分是甘南不同地域的藏族服飾人物。“我母親創作的藏族題材《母子》等作品,表情生動質樸,人物細膩的膚質、幼兒憨態可掬的神情和皮襖用材的粗線條形成鮮明對比,還在1998年獲得了首屆中國國際民間藝術博覽會銀獎。”羅曉琳說,自己對棉塑的喜愛也是源于她的母親。

2010年,棉塑三四代傳人在寶安區非遺進社區展演上交流技藝
羅曉琳自小跟隨長輩習畫縫繡,小時候看到土陶等民俗古樸的東西就非常喜歡。因為受到母親和甘南地域文化的影響,羅曉琳上學后對美術學習產生了濃厚興趣,所以在考上西北民族大學時,她選了美術系油畫專業。那時,羅曉琳家住在黃河邊上,她每天都會去河邊散步,去撿一些圓石頭,畫一些東西。每當進入商場看到一些很有趣味性的東西,羅曉琳都覺得很有吸引力。在母親的鼓勵指導下,她開始嘗試著去創造一些自己喜歡的手工藝品。“我最初創造作品,就是從畫石頭、樹寶寶開始,大概是1990至1992年這段時間,那時快大學也畢業了。”羅曉琳說,畢業時她一直想從事美術方面的工作,但因為家庭負擔太重,最終還是沒有去進修。雖然沒有深度進修,但羅曉琳學習棉塑的決心卻更加堅定了。
工作以后,羅曉琳一直跟著母親學習。母女倆一有機會,就會去博物館參展學習。“我記得有一次去參觀展覽,守門的保安不讓我們進去。因為實在太想進去看看,我跟我母親在外面待了很久。后來,發現一個要進去參展的人背著一包東西,我就趁機上前去幫人家拿東西,跟著別人進去了。結果,我母親一人丟在外面等了我一下午。”羅曉琳說。

2016年3月羅曉琳到松崗第一小學培訓傳承棉塑藝術
就這樣,羅曉琳一邊跟著母親學,一邊去參觀博物館后自己回來嘗試創作,技藝也越來越精湛。2010年在長春人口文化展覽上,中國文聯民間文藝家協會主席、分黨組書記羅揚看到了羅曉琳母女的作品,點評道:“和你們多年在藏區深厚的生活底蘊分不開,具有生活氣息和時代風貌、美感,質樸中有藝術,淳樸中有情感。”并向北京紀念祖國成立60周年“向祖國匯報”美術書法攝影民間美術精品展覽推薦其作品。當時,參展的全國各級藝術家有400多名,回憶當時的盛況,母女倆都激動不已。“看到自己作品和從小就仰慕的大師級藝術家一起合展,我們很激動,更加堅定了走棉塑藝術創作的道路。”羅曉琳說。
羅曉琳來到寶安工作時,母親丁維桂也跟著來到了寶安。
羅曉琳說,最初制作棉塑,是不忍心看母親一個人辛勞,日日夜夜燈下辛勤創作。后來,看到這樣一門傳統的民間工藝,就此逐漸沒落、失傳,就更不忍心了。所以,在深圳廣電集團后期制作部門工作的她,將業余時間全部投身棉塑事業,并在傳統繼承的基礎上,推廣這門古老藝術。
后來,為了傳承弘揚這門藝術,母女倆還會商量如何創作棉塑作品,丁維桂發揮針線和造型的優勢,羅曉琳自己則更多在創意上有新意,刻畫塑造人物的情感和形態。兩人為了尋找靈感會一起外出采風,但有時也會出現意見分歧。在表達人物情緒時,她想要的是比較高興的表情,但我畫的人是有點思緒,并不一定都是很歡喜的那種。羅曉琳說:“我母親認為需要歡喜的笑臉來讓觀者感覺到愉悅,傳遞出快樂。服飾上的細節表達也會有分歧,一個要改一個堅持,不改時就會吵嘴。”

客家情系列之一

菩薩與弟子 290mm×160mm×120mm

相對于母親的作品,羅曉琳更注重人物神態的刻畫。學美術的羅曉琳擅長繪畫,她說:“我在針線功力上弱一些,但棉塑是一門綜合藝術,我會著重結合繪畫的優勢部分。”在她獲得的第五屆中國民間文藝山花獎·民間工藝銅獎作品《菩薩與弟子》中,人物線條優美,比例勻稱,五官清晰,面部表情豐富,嘴角微微含笑,頗富神秘意味。羅曉琳還試圖將棉塑這門民間藝術突破創新。“正在醞釀的一組棉塑,五官的造型部分以花朵代替,通過繪畫和軟的棉塑相結合,以不同的材料塑造更具意象的表現。”在羅曉琳看來,棉塑制作不是簡單的手工活,也需要創意、構思。“創新是必不可少的,但這要建立在了解和掌握了傳統技藝的基礎之上,關鍵是要尊重老一輩民間藝術家的成果。”
當談到關于“肖氏棉塑”工藝如何傳承的問題時,羅曉琳表示,在我們這個被現代元素擠滿的時代,流行文化為主體的商業文明猛烈地沖擊傳統手工藝術。大量民間技藝無聲無息地“非正常死亡”,一部分非遺已經走到了失傳的邊緣,亟待保護,而保護單靠個人是不可能的。現在,政府和有關部門對民間工藝藝術和傳統文化開始重視和扶持,寶安文聯、寶安區文體旅游局和寶安區公共文化服務中心曾經多次協助我們去外地參加展覽,參加非遺進社區活動,也提供了一些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上的資助。
如今,羅曉琳已經是深圳市級“棉塑肖氏”項目代表性傳承人,多次代表深圳參加省、市及國家級展覽并獲得多個不同獎項。自2009年起,她還開展了進校園、進社區、進企業展演共上百場,發掘新學員并輔導教學,出版了《中國國粹藝術讀本——棉塑》一書。“出版這本書,更有助于培訓、教學、傳播,讓更多人了解、喜愛并傳承。”羅曉琳說,現在大家開始意識到保護傳統民間藝術的重要性,口傳心授是一種形式,文字記錄也是一種形式,最終目的都是保存好這些瀕臨失傳的古老技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