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港
那是四十多年前當知青的事。我們五個小伙子,撲滅山火后與大隊失去聯系,我們迷路了。
前面是山,前面的前面還是山,望不完的山。不要說回去的小道,不要說聽一聲獵槍響,就連見一個砍伐過的樹墩都是奢望。
我們爬上高的山,攀到最高的樹尖上向連綿不絕的山望去,搜尋人的蹤跡。大約是第四次吧,樹尖上的人狂叫了:“是一塊地,手絹那么大,是黑的。”有了耕地,離有人的地方也就不遠了。我們歡呼,我們不再疲憊,踉踉蹌蹌向那方向走去。每翻一座山,那黑色就大一些,再過幾道山,就能踩上它了。
爬上最后一個山梁時,我們全驚呆了:一條寬寬的河在前面橫著。對岸就是秋后翻過的黑土,還能看到農民的屋頂。我們大喊:“有人嗎?有船家嗎?”
悄無回聲。
希望啊希望,為什么你總是在伸手可及時又消失了。實在沒有力氣了。我們一個個把自己扔在草坡上,頹喪至極。
睡著后,我夢見了媽媽,夢見熊在用掌翻弄我。一驚,叫著醒來,原來是同伴在興奮地推我。
“干什么呀?”
“快看,那是什么!”
天已微明,眼前是白霧,白霧,還是白霧。冷森森的。
“再看,往那看!”
順著同伴的手指看去,我不由得“啊”地一聲——一只水鳥,隱約是鸛,單腿立在水中央。
同伴全起來了,提上褲腿,“撲通撲通”跳入水里。那水很淺,深處不過膝蓋。
“唉,白遭了一宿罪。昨天為什么沒試試呢?”
坐上拖拉機,啃上饅頭時,我們還在說“為什么不試試呢?”
“是呀,應該試試。”以后遇上難事,我學會了對自己這樣說。
(田曉麗薦自《揚子晚報》圖:項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