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與海（十首）

絳紫色

沒有擺弄花草的習慣

但清晨，我看到母親隨手栽種過的

蝴蝶蘭，開出了一朵。

這是一天里的一點淡紅色

在綿延數里的公路旁

在廢舊三輪車的擋泥板上方

因記憶，清晨成為廣袤的

絳紫色。在晨露消弭于無形之時

老人與海

一個老人

在海上漂泊了一生

也只帶回一副巨大的魚骨架

對于這個老人

你別試圖靠任何形容詞

去拉近和他的關系

對于海

也是這樣

幾瓶啤酒

冷柜里的

幾瓶啤酒

為母親而備

過氣水表里

正轉動著一片

年輕的海

聽科恩

當人們齊聲歌頌

我站在此時陽臺

壓低了聲音

仿佛視線早已越過柵欄

和他們融為一體

陽光涌入圓形天窗

伴隨松枝點點的幻影

一如愿望下的俗世

變得完好如初

在一個憂郁的好天氣

明亮地步入陰沉

致唐納德·霍爾

途徑南響河時

我認識了一個同行人

短促的口音

描述他的目的地

在五月格爾木

所有廟宇中的一座

他要把涂料用在那兒

現在我知道那個有著

棘手發型的年輕人

已是一個孩子的父親

一個女人的托付

當車翻過南響河

當暮色的雪山浮現

四野像竄上來的

寒冷。“當我們的眼睛

逐漸習慣黑暗。”

詩

那是很久以前

在熟悉的鄉村

一個人在那兒度過了

童年

傍晚是棕櫚低低的氣息

和林地桔子的

靜謐。

而鳥鳴會更早

縈回在清晨那是

很久以前

我這樣描述

在孩子入睡之前

他終于信以為真的

沉入睡夢。

至于一個人

那只是他不再重復的

一種生活

而在什么時候

孩子以他單純思緒

在生日卡上寫著：

你知道我昨天說了謊，

但我很愛你，雖然你從未

帶我回到你的鄉村。

細 雨

我指給她說：

岸！寶貝，

那是‘岸

細雨時分。

我給她拍咳

復又指著她的

小鼻尖：這是你，

寶貝。

而你也將熟悉

眼前這片海域，寬闊

并帶來一次靜謐

我瞬即說：海。

她默不作聲

小手緊緊攥住我的食指

仿佛我不曾描述

任何事物

暮 晚

這是些遺忘的追加

仿佛可以撕出一張海圖

在落雨的近處

聽到幾聲沙鷗鳴叫

而我的朋友曾說

那是某種老牌音樂

（有多久沒有這樣聽著

散落的靜至鳴叫）

可以是淡紫海圖上

撕下的一小方塊陸地

可以乘著暮晚的船骸

駛入暗流深處

懷鄉病

我曾寫過一次

在他的遠處

我寫一個嬰兒的哭聲

把他抬了起來

后來我搜出一部阿爾巴尼亞電影

一個孩子在遠鏡頭里哀歌著：

“故鄉，蔻弗拉，姐姐……”

（或類似這些生疼的名字）

仿佛異地街頭無助的眼睛 為死去的同伴唱著

寒冷像暴死街頭，或長久的

雪覆蓋了邊境

我曾寫過

我發誓再寫一次，最后一次

但愿他不再流浪

矢車菊

你一定見過一個女人，隨身攜帶著一小盆土

她搬來梯子

你也一定見過她，從梯子開始

很迅速的

被蛀空了

你曾見過她

在幻覺樓層里

細若游絲 又似破綻

作者簡介：棄子，本名陳道堯，生于1988年，福建寧德人。作品散見于《2015年詩歌選粹》《漢詩》等。現居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