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產權的價值與假冒、盜版的危害

馬君澤

在我之前所寫的第一批文章中，聚焦了歐盟知識產權局（EUIPO）及其最近對歐盟商標（EUTM）體系的改革。本文將著重闡述歐洲知識產權侵權觀察組織（European Observatory on Infringements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以下簡稱“觀察組織”）的一系列研究成果，1一方面介紹商業領域知識產權（IPRs）的價值，另一方面論述假冒與盜版對常規經濟所造成的危害。

歐盟知識產權局（EUIPO）自2012年起全面資助觀察組織。與其他機構不同的是，后者以獨立或與其他組織合作的方式進行了一系列研究，提高對知識產權的認識和了解，并為決策者甄選必要的信息，以支撐保護良性的商業環境。盡管這些研究的結果1是基于歐盟（EU）的相關事實和數據，但是大部分的結論仍可以延伸到其他可比經濟體，或者至少可以為研究發達經濟體的運作方式提供線索。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本文所陳述的結論無疑將引起中國的利益相關者的興趣，并幫助其更好地了解知識產權在中國即將成熟的經濟中所起的作用及重要性。

知識產權的價值

直到近些年，人們才普遍認識到，知識產權對于消費者做出購買決定有重要的作用，但是沒有科學依據能夠證明知識產權對于整體經濟以及特定行業的意義。因此，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問題就是，保護知識產權對于維持一個經濟體的良性運行究竟有多重要，其對就業、國內生產總值（GDP）、薪資和貿易的影響又有多少？

要想針對上述問題建立一套統一的衡量法則，合理的做法是先確定哪些是知識產權密集型產業。根據不同來源的大致統計數據，計算每個行業員工人均擁有的商標、外觀設計、專利和植物新品種權的數量，當這一數量高于平均水平時，則該產業被視為知識產權密集型產業。據此，歐盟目前有324個知識產權密集型產業，其中大多數產業與不止一種類型的知識產權有關聯。圖1展示了不同類型知識產權在知識產權密集型產業中的重要程度。

圖1顯示，知識產權密集型產業對專利、外觀設計和商標的依賴度依次提高，對版權的依賴程度則較低，而其余類型的知識產權僅適用于一些特定的產業。大多數產業會運用多項知識產權來保護他們的業務。

從所獲得的數據可以進一步獲知，在2011-2013年的評估期間，28%的歐盟就業直接來自于知識產權密集型產業，另外10%的歐盟就業間接來自于向知識產權密集型產業提供商品和服務的產業。同樣，知識產權對就業的主要貢獻依次來自于商標、外觀設計和專利。總之，歐盟就業總數的38%、共計8200萬個工作機會與知識產權密集型產業有著直接或間接的關系。

許多相關研究還探討了知識產權密集型產業對歐盟GDP的貢獻。同樣在2011-2013年期間，歐盟約42%的經濟活動總量（相當于每年不低于5.7萬億歐元，折合44.7萬億人民幣）源于知識產權密集型產業。

從宏觀層面上看，知識產權對歐洲經濟的影響力在于其是構成產業支柱的極重要因素。在微觀層面，知識產權也同樣有著積極影響。換言之，知識產權密集型產業的平均薪資水平遠高于其他行業，工資溢價超過46%。詳細信息如圖2所示。

不出所料，與專利和版權相關的產業部門的工資溢價大幅超過46%的平均溢價水平，原因是其附加值高，或者其量產化的簡單方法可保證較高的產業收益率。

研究結果還表明，知識產權密集型產業在全球市場中有很強的競爭力。歐盟86%的進口和93%的出口都來自于知識產權密集型產業的產品。雖然這些精確的數據僅涵蓋歐盟自身，但是知識產權密集型產業的具體商品和服務卻出現在全球市場上，這意味著在向其他國家出口產品和服務時，知識產權密集型產業水平較高的國家會有更好的表現。

例如，歐盟總體上與第三國的貿易逆差達420億歐元。然而，僅就知識產權密集型產業而言，歐盟則有960億歐元的貿易順差，相比知識產權密集型產業較弱的國家而言，歐盟顯然占據著優勢地位。

那么，商標或專利的數量能否體現出市場形勢向好？換言之，一個國家或地區注冊的專利越多，其在全球競爭中的處境是否就越好？對于商標或專利而言，絕對數量的重要性似乎只是相對的。大量的商標申請并不一定代表它們會在市場上得到使用，大量的專利申請也并不一定意味著每項專利都會帶來創新，因為專利審查員可能沒有足夠的時間認真地審查每項專利。因此，要想評估一個國家的創新能力，僅用絕對數量還不足以說明問題。例如，德國是目前歐盟成員國中擁有最多專利申請的國家。但是，如果把絕對數量與國民人數相關聯，盧森堡就成為了人均擁有專利最多、最具創新力的國家，每1000人擁有擁有1.82項專利（德國僅為每1000人擁有0.68項）。相對應的，2016年，中國每1000人擁有0.97項專利（總計13.79億人口和133.8萬項發明專利）。

最后，在收入/員工比率上，知識產權密集型產業的員工較知識產權非密集型產業的員工仍有優勢。研究顯示，知識產權密集型產業員工的工資優勢比例高達28%。

不同研究的結論都是非常明確的：一個國家的經濟越依賴于知識產權，其在內部及全球市場上就越具有競爭力，也更能為公司和個人創造財富。

此外，過去，有形資產、房產、貨物庫存是常規的企業價值的組成部分。但近年來，這種情況發生了重大的變化。由于信息技術革命和服務型經濟的增長，企業逐漸深刻意識到，包括知識產權在內的無形資產往往比有形資產更有價值。

假冒與盜版的危害

在上一章節中，我們介紹了知識產權對經濟帶來的積極影響，即知識產權增加企業邊際效益的可能性，及其對經濟主體和整體經濟所產生的積極結果。知識產權的積極效應同時引起了非法經濟的注意。假冒或盜版產品的生產者和分銷商無需投資于創作設計、發明新流程、制作新電影等過程，通過黑市交易，他們甚至不用交稅。假冒和盜版商品對經濟造成的損害顯然是可以衡量的。有觀察組織已經意識到這一點，并進行了一些研究，以分析假冒和盜版對合法經濟造成的危害。

根據統計數據，相關研究得出了一個重要結論：約2.5%的全球貿易量會涉及假冒產品，相當于每年約3380億歐元（折合2.6萬億人民幣）。歐盟進口方面的相應數字甚至更高，占到進口貨物總量的5%，相當于每年約850億歐元（折合6670億人民幣）。

相關研究還進一步調查了造假者感興趣的商品種類。幾乎所有的東西都可以、也被發現是可以偽造的。根據一項對歐盟邊境查獲假冒商品情況的量化研究，在所有假冒商品種類中，鞋類排名第一，其次是服裝和皮革制品。

表1列出了因受假冒商品影響，導致的歐盟12個主要商品種類的銷售損失。

表1所顯示的數據，是假冒商品對歐盟12個主要商品種類所造成的營業額損失的估算比例：農藥和珠寶行業的損失分別高達13.8%和13.5%，12個行業平均損失比例為7.5%。假冒商品所造成的直接影響在于高達536億歐元（折合4210億人民幣）的產品沒有流入正規經濟渠道。雖然這與失業沒有直接關聯，但由于假冒商品的影響，合法經濟少提供了高達49.6萬個就業崗位。考慮到假冒商品對供應鏈、稅收等方面的間接影響，相應的數字分別高達 903億歐元（折合7090億人民幣）和79.8萬個崗位。

假冒商品所造成的另一個重要負面影響，在于正規企業處置市場上的假冒商品所需的成本。企業必須行使他們的權利以保護其資產。一項研究著眼于正規企業的執法成本，包括執法的員工費用、律師和法庭費用、存儲和銷毀等其他成本因素。研究顯示，各類公司每年的執法成本為平均11.5萬歐元（折合90.2萬人民幣）。對于大公司而言，這項支出或許還可以承受，但小公司則連每年8.3萬歐元的執法費用都難以負擔。由此不難明白，為什么小公司通常不會行使他們保護知識產權的權利。

此外，非法和假冒經濟對經濟體的危害，并不能僅以可量化的貨幣來衡量。前面已經提到，幾乎所有類型的商品均可制假。此前，假冒產品如藥品、酸奶、氣囊或汽車剎車、食用油等曾在歐盟邊境被查獲，它們質量極差，嚴重危害著消費者的健康。可見，除經濟損失之外，假冒商品通常還會給消費者帶來極大的健康風險。

最后，非法假冒產業往往與其他違法犯罪活動相互關聯，如販賣人口、洗錢、恐怖主義等。觀察組織已經發現了這種相互關聯的證據。事實上，假冒和盜版是低風險、高回報的犯罪活動，這對犯罪組織來說是非常有吸引力的。觀察組織已經發現，犯罪組織利用非法的假冒活動以獲取資金，用于其他更嚴重的犯罪活動。

根據本文提供的事實和結論，每個國家都應該尊重、認真對待知識產權保護，以維護自身利益。只有在知識產權健全的基礎上，經濟才能實現創新，維持自身的競爭力和可持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