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西雅圖學區(qū)房擊倒的董事長

青劍

電影《北京遇上西雅圖》上映后，激發(fā)了一些人投資西雅圖房地產(chǎn)的熱情，甚至為此鋌而走險。原中國某產(chǎn)業(yè)發(fā)展基金公司董事長鄔文俊，為購買西雅圖的學區(qū)房，挖空心思“借款”200萬美元，結果自毀前程，身陷囹圄。2018年7月13日，鄔文俊被法院以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十年。

境外購房動貪念

2013年暑期的周末，女兒玲玲因參加夏令營活動不在身邊，鄔文俊和妻子汪馨難得悠閑，一起看了電影《北京遇上西雅圖》。銀幕上的藍天、海水、森林，引人入勝。“聽說西雅圖有很多名校，玲玲要是到那里上學就好了。”電影院散場后，汪馨隨口說了一句。鄔文俊淡然一笑。據(jù)他所知，西雅圖海景房時價至少150萬美元，他雖然已任職董事長，畢竟還是政府委派公務員的身份，薪酬水平與其他企業(yè)老總相距甚遠。

時年43歲的鄔文俊是一名攻讀博士學位的研究生。2012年下半年，他受命擔任被業(yè)界稱為私募基金航母的某產(chǎn)業(yè)發(fā)展公司基金董事長。

2013年初，鄔文俊在考察有前途的項目時，通過朋友認識了遼寧某股份公司董事長李波。李波的公司是“新三板”上市公司，產(chǎn)業(yè)周期長，資金壓力比較大。為爭取基金的投入，他多次請托鄔文俊，欲通過私募基金為研發(fā)的新產(chǎn)品進行融資。鄔文俊直言相告，根據(jù)工作分工，他不能直接參與基金項目的前期管理和決策。“您是董事長，推薦一下總可以嘛。”李波并沒有因為鄔文俊的拒絕而作罷。

鄔文俊仔細研究該公司的新產(chǎn)品及其計劃書后，認為尚符合產(chǎn)業(yè)發(fā)展方向和政策扶持要求，便直接打電話給新達資本的總經(jīng)理薛敏，請他讓管理團隊跟進一下。甲方的董事長親自發(fā)話，考慮到長期合作關系，薛敏一口答應。

2014年初，李波到鄔文俊府上登門拜訪，感謝他促成基金公司投資5個億的方案。聊完公事后兩人拉起了家常，李波得知鄔文俊夫婦希望孩子上高中時，到國外去接受更好的教育，如果妻子陪讀，在國外購買一套房產(chǎn)則更加方便。“那好啊，我正考慮怎么感謝你呢，買房的資金我來解決。”鄔文俊暗自心動，沉默不語。

經(jīng)美國華人朋友推薦，鄔文俊夫婦為女兒選擇了西雅圖市的高中，2014年2月上旬，鄔文俊夫婦在西雅圖看上了一幢兩層樓的別墅。其間，他以妻子的名字在當?shù)豒S銀行開戶，并將賬戶發(fā)給了李波，第二天，鄔文俊收到100萬美元的匯款。2月12日，李波再次向該賬戶匯款100萬美元。李波匯出的200萬美元，按照當時的外匯牌價，折合人民幣1221.67萬元。不久，鄔文俊夫婦以162萬美元的價格，在西雅圖購買了這棟面積大約250平方米的別墅。至于200萬美元的來路，鄔文俊沒有與妻子細說。

在購買西雅圖房產(chǎn)之前，鄔文俊已經(jīng)在北京買過一套房產(chǎn)，花光了家里的積蓄。他開始為女兒到美國上學及妻子陪讀的費用發(fā)愁，聽朋友說起購買某定向增投穩(wěn)賺不賠，但手頭上沒有這么多本金，如何理財呢？此時，他想起了大學同學的哥哥蔣勇留下的十幾幅山水畫，據(jù)說作者在圈內(nèi)頗有名氣。當時蔣勇的意思是請他向相關企業(yè)推廣，以提高畫家的知名度。“老弟，價格你看著辦。”蔣勇并沒有跟他談畫作的具體價格。這不正是給了自己漁利的空間嗎？于是，2014年12月，他以出售畫作為名，向內(nèi)蒙古某公司董事長倪方索取人民幣150萬元。

欲蓋彌彰變借款

2015年3月，中央派駐工作組到各大央企巡視，中華人民共和國審計署配合進行檢查。在審計產(chǎn)業(yè)公司的基金投向時，同步審計了遼寧這家“新三板”公司，反腐風暴風聲鶴唳，鄔文俊坐立難安，每天擔心著李波匯給他200萬美元的問題東窗事發(fā)。于是，鄔文俊火速約李波商量對策。兩人決定補個借條為妥。

與李波商量好后，鄔文俊對妻子汪馨說：“西雅圖的房款是向李波借的，應當補個手續(xù)給人家。”他讓汪馨在咖啡館與李波的妻子見面，當時，李妻帶了一個寫好的借條樣本，汪馨按照樣本抄了一遍，交給了李妻。

世事難料。讓鄔文俊意外的是，審計署對遼寧公司的財務審計尚未結束，證監(jiān)會的調(diào)查也接踵而至，鄔文俊感覺事態(tài)進一步發(fā)展。妻子汪馨勸說丈夫：“我們把北京的房子賣了吧，把錢還回去。”鄔文俊不同意，他絞盡腦汁，想出了借東補西的辦法。

2015年9月，某上市公司老總趙龍突然接到鄔文俊的電話，“江湖救急，我急需一筆錢還款，能不能暫時幫我墊上？”鄔文俊可以說是趙龍公司的財神，就在半年前，產(chǎn)業(yè)發(fā)展公司還投資了他的公司4億股權，趙龍不敢拒絕。但當他聽說對方需要200萬美元時，著實吃了一驚，權衡再三還是答應想辦法。根據(jù)鄔文俊的要求，這筆巨款必須從國外走賬，趙龍通過一個合作伙伴，從香港匯豐銀行賬戶將200萬美元匯到了鄔文俊指定的賬戶。

屋漏偏逢連夜雨。幾乎在籌款還錢的同時，鄔文俊聽說有人反映他賣畫的事情，他趕緊讓內(nèi)蒙古某公司董事長倪方寫了一個投資理財?shù)奈袝暦Q是他委托鄔文俊投資150萬元人民幣，到二級市場購買定向增發(fā)股票。倪方答應后，鄔文俊親自擬好草稿發(fā)到他的微信上，之后，倪方讓自己的助手把微信內(nèi)容打印出來，簽上名字，寄給了鄔文俊。

百般辯解也枉然

鄔文俊以為，把西雅圖房款還給了李波，又讓倪方出具了定向增投的委托書，已經(jīng)洗得干干凈凈，必定安然無恙。不曾想到，2016年春節(jié)后，有關部門將他違法犯罪的線索移送到檢察機關。同年4月15日，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一分院將其逮捕。

2017年5月，檢察機關對鄔文俊提起公訴。公訴人指控：被告人鄔文俊利用其擔任某產(chǎn)業(yè)發(fā)展基金公司董事長的職務便利，在公司投資的過程中，為遼寧某公司謀取利益，于2014年2月收受該公司董事長給予的美元200萬元，用于其個人在境外購買房產(chǎn)。之后為掩飾犯罪，于2015年9月將該筆資金退還。2014年12月，以出售畫作為名，向內(nèi)蒙古某公司董事長索取人民幣150萬元，用于個人投資理財。經(jīng)鑒定，該畫作價值人民幣1.5萬元。

面對檢察機關的指控，鄔文俊辯解自己沒有受賄的犯罪意圖，其收受200萬美元的性質(zhì)是個人借貸，且已經(jīng)全部歸還。出售畫作是因為對方確有買畫的需求，價格是其依據(jù)畫冊定的，他將賣畫款用于理財是希望增值后將錢給同學的哥哥蔣勇，并沒有打算個人占有。

2017年7月，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判決鄔文俊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三年，并處罰金人民幣一百五十萬元。鄔文俊不服一審判決，上訴至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在高院二審期間，鄔文俊的家屬代為退賠人民幣200萬元。

二審查明的事實與一審相同。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審理認為，鄔文俊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索取他人財物，或者非法收受他人財物，為他人謀取利益，其行為已構成受賄罪。且數(shù)額特別巨大，具有部分索賄情節(jié)，應依法從重處罰。針對鄔文俊的辯解，法院二審認為，鄔文俊在獲得該200萬美元的款項時雙方確實未明確該部分款項是否需要歸還，且鄔文俊向李波提出的錢款用途亦屬真實，但在之后一年多的時間內(nèi)，鄔文俊并未有過還款的行為。直至2015年3月因為審計才補簽了借款協(xié)議并倒簽日期。2015年9月，鄔文俊從趙龍?zhí)幗杩钸€給了李波。直至案發(fā)后，鄔文俊的家屬才用自己的錢款歸還趙龍。鑒于還款的一系列行為確與審計署及證監(jiān)會的調(diào)查活動在時間、進程上高度吻合，且鄔文俊在偵查階段的供述以及李波的證言均證實當時補簽協(xié)議和還款均是為了應對調(diào)查，因此，鄔文俊系因為掩飾犯罪而歸還錢款，不影響認定其受賄罪。同時，鄔文俊客觀上利用了董事長的職權，倪方迫于投資關系購買畫作，且涉案畫作經(jīng)過價格認證中心僅為1.5萬元，雙方僅是將涉案畫作作為輸送利益的媒介和掩飾，故其辯稱150萬元系個人物品買賣的理由不能成立。

鑒于鄔文俊在二審期間退還了非法所得200萬元，2018年7月13日，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作出終審判決，鄔文俊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十年，并處罰金人民幣五十萬元。

為購買西雅圖的學區(qū)房，鄔文俊利用基金公司董事長的職務之便，進行權錢交易。案發(fā)前后，其非法所得全部退還和退出，還將面臨十年的漫漫刑期，以此而論，他的買賣虧大了。事實再次證明，掌握權力者，應更加保持對法律的敬畏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