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羊跟一羊

犁航

在美國南達科他州西部，有一座拉什莫爾山國家紀念公園，又稱美國總統山、美國總統公園。在這座花崗巖山上，有四座高約18米的美國總統頭像，這組群雕完成于1941年，代表了美國建國150年歷史上最偉大的四位總統：首任總統華盛頓、獨立宣言起草人杰斐遜、和平使者老羅斯福、黑人之父林肯。從正面看，這組巨大頭像群雕栩栩如生，莊嚴高尚萬人瞻仰。那么背面呢？好事者通過網絡圖片對背面也進行了揭秘——四個跪著的下半身！圖片的結論是：這四個人是美國歷史上最偉大的總統，但人們看不到的是，他們也是普通的人，而且是跪拜萬民大眾的普通人！有圖有真相，萬千網民對美國的民主和奉獻贊嘆聲一片。每隔一段時間，這些圖片和解說文字就會反復在網絡上形成沖擊波。

去過美國總統山的網友看到這篇文章不免啞然失笑。于是，一篇名為《美國總統山的背后真相》出現在網絡上，說跪拜是假的，總統山背后除了幾間狹小的管理室，什么也沒有；有人還專門繞道總統山的背后，上傳了現場照片，下載了衛星地圖，各個角度，一目了然。什么跪拜，什么偉大，一切都是子虛烏有。原來，這是一家名為Queer Travel de的德國旅游公司委托廣告商所做的創意廣告。有趣的是，這是一家同性戀旅行社。怪不得那幾個被誤認為是總統的臀部，竟然充滿了莫名其妙的性感。

你說我就信，不僅相信，還推波助瀾地擴散。不知真相，人云亦云，網民跟風式的盲從，已經屢見不鮮。

盲從者缺乏獨立的價值判斷。一些看似聲勢浩大的群體，一旦領頭的不在，便群龍無首、一盤散沙，全然不知所措。極少數有智慧、有思考的人，又缺乏獨立精神，怕越位、怕領導找麻煩、怕承擔責任，寧愿習慣性等待，也不敢站出來發表真知灼見。再多的人，不過是人云亦云，除了隨聲附和就是點頭認同，完全不愿意再費一點心力獨立思考。

所以有人說，對于精神力量而言，團體并非等于和大于個體之和，甚至剛好相反。一個人，可能就是一條龍。而一伙人，可能就是一堆蟲！1945年，囂張的日本侵略者投降了，以前的押解者，成了被押的人。浩浩蕩蕩50萬訓練有素的日本兵，這些甘愿為天皇剖腹自盡的帝國軍人，被押送到西伯利亞，通常也是幾個蘇聯人押送成百上千的日本人，同樣也是無一反抗。蕓蕓眾生這個詞，大概說的就是這樣盲從到死的群體吧。

不要以為筆者只是在說東方人，其實西方人也一樣，“One sheep follows another”字面意思是“一羊跟一羊”，實質上指的就是盲從。據報載，法國科學家法布爾曾做過一個有名的“毛毛蟲”實驗，把若干個毛毛蟲放在一個花盆的邊緣上，首尾相連，圍成一圈，在花盆內離邊緣不到20厘米的地方撒了一些毛毛蟲最愛吃的松針。毛毛蟲一個跟著一個，繞著花盆一圈又一圈地走，一小時過去了，一天過去了，一連走了七天七夜，它們終于因為饑餓和精疲力竭而死去……

盲從，是對權力的崇拜。歸根結底是奴性的展示。數千年來的封建社會，文化基因里強大的服從意識仍在作祟。

盲從的反向思維模式是反奴性、反崇拜，好不容易擺脫了多年來的奴役，一旦翻身得解放，當了主人，似乎什么事情都要“當家做主”，發出自己的聲音，彰顯參與意識，怒刷存在感。殊不知，這種有熱情、沒頭腦的表現，根本不是奴性去除，而是奴性的一種反向膨脹，擁戴著莫名的權力，變本加厲地跟風，夯實著更堅實的奴性。

盲從的毛毛蟲們，它們看不到，或者也并不關注總統山上那些標志著獨立創新的偉大靈魂。的確，獨立思考的精神價值，有著無形的難以估價的體量，橫亙在毛毛蟲和總統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