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路

法國攝影家西埃夫曾說:“時間是所有攝影中的關鍵所在:時間在一個人的手指間滑落,時間在人的雙眼中流逝,時間就是一樣實在的東西,也就是所有的人,時間是光線也是一種情感……時間永遠不會重復。”
給名人尤其是藝術名家造影,是攝影術誕生以來一直延續至今的傳統。攝影家和藝術名人之間的對話,早已演繹成無數傳奇的佳話。從法國攝影家納達爾拍攝的喬治·桑、波德萊爾到加拿大攝影家尤素福·卡什拍攝的蕭伯納和畢加索,鏡頭中的藝術名人通過影像的傳播早已是深入人心。然而當鏡頭的光圈和快門調節到最為敏感的那一個瞬間,攝影家最想知道的,就是鏡頭前的名人內心復雜的情感世界。然后,通過照片,告訴所有的觀眾,創造力的背后原來蘊含著如此平凡卻又驚心動魄的魅力。董明帶著他的小型相機走入這個深不可測的領域,從一開始的好奇到如今的迷戀,終于幻化成這一代華人藝術家不可或缺的范本。
從1997年開始迷上攝影的董明,到2005年毅然辭去收入頗豐的銀行工作,租下了一家小型的攝影工作室,其中的艱辛和快樂,恐怕少有人知。當然,推動他一直向前的力量,并非僅僅是攝影本身。與生俱來的藝術天賦和對繪畫的迷戀,加上和諸多藝術家的頻繁交往,突然間發現黑白底片的方寸之間,居然容得下一個豐富多彩的藝術世界,容得下自己多年來苦苦追求的心靈幻境。照相機也許只是一個對話的工具,按下快門的每一個瞬間總會成為魂牽夢繞的情感釋放。在這樣一個過程中,董明越來越清晰地意識到,物質的追求總是有其生命的極限,城市生活過于瘋狂的節奏更是需要得到緩沖的空間。所以他才義無反顧地放下了曾經有過的、被人羨慕的生活狀態,在和許許多多藝術家交往的過程中,終于找到了屬于自己可以棲身的樂土。
和藝術名人的交往不易,拍攝他們更是難度很大。但是當我們回過頭來審視一張張小小的底片中所留下的深深淺淺的痕跡,從隱隱約約的黑白顆粒中,似乎可以讀出一種類似畫家筆下力透紙背的穿透力,讀出或如水墨般淡淡暈化的韻味。正如前面所說,其實和藝術名人對話,最難的就是如何通過鏡頭深入他們的內心。那些揮斥方遒的大師們也許在表面上平凡得很,你必須要有足夠的敏感和耐心,在一個不易察覺的瞬間,完成對他們心靈描述的可能。好在董明擅長于使用小型的35毫米相機,靈活自如地如同自己身手的延伸,憑借于藝術的修養和對藝術家的尊重,以及拍攝前對每一位藝術家的深入研究,一次又一次給我們帶回了驚喜。尤其珍貴的是,一些已經離我們而去的大師身影,在他的鏡頭中凝固成了不可替代的精神絕唱。
董明的拍攝很注重環境的營造,他深知一位藝術家的生存環境對于揭示他們靈魂世界的重要性。于是我們看到的許多畫面的空間感很“松”,人物似乎已經退到了畫面的深處,卻將觀眾引向了藝術家生存的空間,和他們一起感受藝術創造的可能。這樣一種環境肖像的傳統由來已久,尤其是美國著名的攝影家紐曼就曾以環境肖像著稱。然而和紐曼的環境肖像不同的是,董明所營造的環境,并非如紐曼那樣刻意布置,而是在看似漫不經心的回眸一瞥之間,將人物和環境巧妙地融為一體。甚至于董明還喜歡從高處俯瞰的角度,將空間的營造變得更為舒展,大氣,渾厚,又將平時難以察覺的細節,一一歷數。
董明的拍攝更喜歡捕捉手的瞬間,通過藝術家手的造型,透露出他們獨特的個性特征。正如擅長于拍攝名人手勢的加拿大攝影家卡什所說:手之善于表達感情,僅次于眼睛。董明鏡頭中的手,往往出現在人物的最前端,這樣的好處是手的力量可以得到最為充分的發揮。但是一旦處理不好,卻容易喧賓奪主,分散觀眾的注意力。然而不管是執著煙斗的手,還是拿著畫筆的手,銜著香煙的手……藝術名人恰到好處的手勢,已經成為董明鏡頭中非常重要的藝術語言,幫助人們深化對畫面內涵的理解。
法國攝影家西埃夫曾說:“時間是所有攝影中的關鍵所在:時間在一個人的手指間滑落,時間在人的雙眼中流逝,時間就是一樣實在的東西,也就是所有的人,時間是光線也是一種情感……時間永遠不會重復。”董明在第一次面對藝術家按下快門的那一刻,也許還不會清晰地意識到攝影在留住時間上的重要性。然而當他經過這么多年積累之后,驀然回首,卻發現他已經為華人藝術家留下了一筆如此豐厚的財富。那些再也無法重復的眼神,那些再也難以揮動的手勢,那些再也不可能走入的空間,已經在方寸之間的黑白底片上,變成了一次又一次莊重的儀式,定格成華人藝術家精彩的歷史范本。董明為此放棄了很多,但是他永遠也不會后悔。因為他義無反顧的追求給自己帶來的多少快樂,給這個世界帶來的多少精彩,誰也無法做出準確的評估。因為在以后的十年中,他還會繼續完成一個更大的主題,為更多的文化名人造像,讓蘇珊·桑塔格稱之為的“時間的切片”,變成他自己心靈的慰藉。
小型尼康相機和黑白膠片能讓董明走得多遠,我們一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