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克·羅杰
今天我們接收了一位新的病人。他年紀很大,之前住在養老院,因為身體健康狀況不斷惡化,養老院的員工沒辦法再提供妥善的醫療照顧,就被轉到我們醫院來了。
克羅斯比醫生把我叫過去,遞給我那個病人的醫療記錄。“看看這個,”他說,“你會發現這不是一般的醫療記錄。說里面的信息殘缺不全都只是比較委婉的說法。這個患者甚至連社會保障號碼都沒有。這里面有些古怪,我覺得可能有人不想要我們知道這些信息。”
雖然我不太明白他到底在暗示些什么,但我還是告訴他,我會好好研究一下這份記錄。“試著找出更多關于這個病人的事,”他補充道,“試著跟他聊聊,或者跟可能出現的探病的人聊聊。一切看似有用的東西都要記下來。”
我看起來肯定很驚訝,因為他又補充說:“這就算是個特殊任務吧。我覺得你是最合適的人選,麗貝卡。我覺得我們這個新病人會是個非常神秘的案例。從他的記錄看來,他沒有親人,病史幾乎為零,個人資料一片空白,沒有出生時間和地點,也看不出來在進入養老院以前他究竟住在什么地方。我甚至懷疑他沒有進過養老院,因為那里的人看起來也沒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過我們肯定能找到些蛛絲馬跡,所以無論你發現了什么,我都會很感激的。我相信你肯定能幫上這個大忙。祝你好運,麗貝卡。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告訴我。”
我研究了一下病人的記錄。他叫馬修·沃德。正如醫生所說,上面幾乎沒有什么實質性的信息,這確實很不尋常。通常只有在接收到移民時——不管他們的移民手續合不合法——才可能遇上這樣的情況,但是沃德先生看起來不像是移民。
我會找找看我有什么能做的。明天我去跟老人談談,看看能從他那里得到什么信息。
早上,當我走進病房時,沃德先生已經醒了,我向他打招呼,他回以微笑,但什么也沒說。我問他問題的時候,他一直面露笑容,時不時點點頭,低聲咕噥幾句我聽不清的話。他還能不能跟平常人一樣講話呢?他之前是不是中風過?可惜我們沒辦法拿到他的病史。
從整體外表看來,他一定已經七八十歲了。他身體虛弱,但是對這個年齡的人來說,這種身體狀況也很正常。至于他的精神狀況,我就暫時無法評估了。
我們做了些常規的測試,發現他的病都是老年病。他在養老院時的服藥清單也可以證實我們的診斷。也就是說,這位病人似乎沒有患上任何需要醫療護理的疾病,他只是很自然地變老了而已。不過他的身體狀況確實已經衰退到了不能再留在養老院的地步。
所以我們今后還得盡心照料他。但除非他開口講話,我們能收集到的信息也還是少得可憐。
今天我試著跟病人建立聯系。我有一種感覺,他能聽懂我說的話,因為他會在恰當的時候微笑或者點頭,但除了幾個近乎呢喃的字眼之外,他什么也說不出來。他是不愛說話,還是不能說話?我覺得是后者,盡管我沒辦法證明。
讓我驚訝的是,一個女人在探望時間出現了。這是他入院后的第一個訪客。我敢說她三十出頭,而且還懷有身孕。我的第一反應是:這位病人是她的父親,她懷的是他的孫子。
她待了大概有二十分鐘,而根據我的判斷,期間兩人之間并未進行任何形式的交流。
她正準備離開的時候,我碰巧走進了病房。我向她打招呼,問她是否一切都好。
“是的,謝謝你。”她微笑著答道。這笑容非常勉強,完全無法令人信服:這個女人對眼下的情況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你是沃德先生的女兒嗎?”我問,“或是他的親人?”
她又對我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搖了搖頭,“我真的要走了。”話沒說完就匆匆走了。
克羅斯比醫生很可能是對的:這里面有些古怪,有人不希望我們知道某些信息,而且不管是病人還是這位唯一的訪客都沒表現出很容易交流的樣子。
我轉向沃德先生,“有人來看你呢。很棒吧?”
他笑著點了點頭。
“她是你的女兒嗎?或者是你的親戚?”
他搖了搖頭。
猶豫了一會兒,我問:“你認識那個女人嗎?”
他點點頭,但什么也沒說。所以很明顯,他能聽懂我的問題。我能得出的結論是,他神智完全清醒,回答時也非常誠實。我得想個辦法解開這個謎團。這個女人是誰?如果她不是沃德先生的女兒,她與這位老人又有什么關系?她為什么來看他?
難怪克羅斯比醫生要找我幫忙了。我希望我能幫得上忙。
患者的病情正在迅速惡化。他的衰老速度似乎比正常人快很多,這種現象根本無從解釋。
當然,我們一直在監控他所有重要器官的功能,除了衰老之外,它們都沒有患上任何疾病。克羅斯比醫生始終覺得這種變化令人擔心,讓我和我的同事定期檢查他的衰老情況。
過去的幾天里,那位女士來了兩次。每次她都禮貌地向我問好,露出那種勉強的微笑。
我告訴她沃德先生的身體每況愈下,她接受了這個事實,就好像這是世界上最合情合理的事一樣。我開始覺得她比我們想象的更了解老人的病情。
她對我們隱瞞了什么?老人是不是真像我猜測的那樣,是她的父親?這兩人之間肯定有某種關系,哪怕只是情感上的聯系。
我又試著從她身上找到一些信息,無果。也許我要先獲得她的信任,才能接觸到那些她愿意分享的細節。說不定個中內情十分微妙,她從沒打算跟外人談起,就算是面對照顧她父親——或者別的什么身份——的醫護人員也一樣。
昨天,沃德先生被送進了重癥監護病房,因為他身體的衰退狀況急劇惡化。他清醒的時候非常短,而且似乎已經聽不到我們對他說的話。很明顯,我們沒辦法再從他身上得到什么信息了。
今天他的訪客來了。當我告訴她關于沃德先生的病情時,她并沒有露出受到驚嚇的樣子。她顯然已經料到了這個壞消息。
不過微笑還是從她臉上消失了,她看起來陷入了絕望。她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詢問重癥監護病房什么時候方便探望。我讓她跟我來。
她跟我去了三樓,短暫地探望了一下。沃德先生昏迷不醒。那個女人望了一會兒病人和醫療設備,然后轉開了目光,泫然欲泣。
令我驚訝的是,她翻了翻自己的錢包,拿出了一張名片。
“我的聯系方式,”她說,“以防萬一。”
“我們會竭盡所能幫助他。”我安慰道。
我瞥了一眼那張名片。有一個名字,“艾米莉·伯克斯”。還有一個地址、一個電話號碼。不管怎樣,至少我們現在有點兒進展了。
“他快不行了,對嗎?”她問,強忍著哭泣。
“恐怕是的。”我回答道,“但我們不確定是怎么回事。好像由于某種原因,他的衰老過程被加速了。你想不想跟克羅斯比醫生討論一下這個問題呢?”
“改天吧。”她說,“我會盡量每天都來,只要我有時間,只要我有勇氣。你沒辦法理解的。明天見。”說完她就走了。
我們還是沒能問出她跟這位老人的關系。但一旦到了那個不可避免的時刻,我們就必須給她打電話了,按此發展,到時就有可能會真相大白。既然她肯開口,我們說不定能有所發現。她似乎終于肯信任我們了。我們終于有了些進展。
很明顯,沃德先生已經行將就木。他的日子要按天數了,而不是按周。他的衰老速度非常驚人——重要器官的功能都在急速地消退。克羅斯比醫生告訴我,他從來沒見過這種事。
伯克斯太太幾乎每天都來。每次我都試著和她交流,但往往發現不了什么新東西。她一直傷心欲絕,可以充分理解。她雙手捂著鼓起的肚子,仿佛想從她未出世的孩子那里尋求支撐。
她很清楚現在的狀況。
在今天的某個時刻,她喃喃自語,又或者是在對我說:“不該是這樣的。不該。這些本來是可以避免的。”
我想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不過她可能不是指這個。她是在說什么我們沒注意到的事嗎?她顯然比我們更了解這個病例。我還是希望她能下定決心,在為時已晚之前跟我們分享這些秘密。
很顯然,時間已經不多了。克羅斯比醫生對沃德先生的身體狀況已經不抱希望了。
沃德先生彌留之際,我們打電話通知了伯克斯太太。她很快就到了。我們告訴她病人已經到了最后的時刻,然后留下他們單獨一起。
不到一小時,沃德先生就去世了。伯克斯太太悲痛欲絕,淚如雨下,這一點可以理解。我盡全力安慰她,她似乎很感激我。
“不該是這樣的,”她又說了一遍,“這些本來是可以避免的。”
她在說什么?肯定不是在說患者去世這個簡單的事實。
“你沒辦法想象這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她在抽泣的間隙時斷時續地說,“一個母親怎么承受得了這些?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太沒人性了。沒人該經受這種折磨……”
她瀕臨崩潰,我給她拿了把椅子過來讓她坐下。她用手捂住了臉,而我則在思考她話里的意思。
一個母親怎么承受得了?她說的會不會是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也就是死去的老人沒見到的那個孫子?“他們”又指誰,這些人似乎是在無意中傷害到了她?
我不知道該不該多問一些細節。首先,這不是個合適的時機;其次,我們應該尊重他人的隱私。如今只是進一步證實了我們之前的那個猜測,確實有什么怪事發生了,而我們完全摸不著頭腦。
既然沃德先生已經去世,伯克斯太太就不會再來,我們也沒辦法再發現任何東西了。克羅斯比醫生感謝了我,說我做得很好,還說這個案例就算是結束了,直到另行通知為止。
我曾時不時地想起沃德先生和伯克斯太太的怪事,但隨著時間一天天流逝,到后來一周周流逝,整件事都快被我遺忘了。
幾個月后的一天,克羅斯比醫生告訴我,我被暫時調到了產科病房,這讓我非常驚訝。
“我決定要重啟這個未解謎案了。”他告訴我,遞給我之前那份沃德先生的醫療記錄,是從檔案堆里找回來的,“你肯定還記得伯克斯太太是個孕婦吧。今天早上她住進了我們的產科病房,還特意要求將你調過去。不用說,我滿足了她這個愿望。這可能是我們解開所有秘密的最后機會了。祝你好運,麗貝卡。”
那天晚些時候,我找到了伯克斯太太。她對我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問我還記不記得她。我跟她說當然記得,然后我們就簡短地聊了一會兒。現在她的孩子隨時可能降生,而她選擇了我們醫院的產科病房,希望能再次見到我。
我謝過了她的信任,又問她我還能幫她做點什么。
出乎我意料的是,她說她還有很多話沒說,很多事沒做。
很多事沒做?那是什么意思?
或許現在一切都能真相大白了。沒錯,我們還有很多話要說。
伯克斯太太生了個兒子,名叫馬特①。孩子很健康,一點兒問題也沒有。但她看起來并不開心,一點兒也不像是個做媽媽的。感覺就像是兒子的出生給她帶來了悲傷和絕望。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所以當我單獨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問她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對她說我看得出來她心煩意亂,我已經準備好幫她忙了,只要她告訴我我能做些什么。
她嘆了口氣說她不該談這件事。所以我們之前猜對了,她確實有事瞞著我們。如果我能知道是什么事就好了。
“我們居然還沒見過馬特的爸爸。”那天下午我說。
伯克斯太太搖了搖頭。“他來不了了。”她回答道。
“我的天,”我說,“你別告訴我……”
“不,”她說,“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沒死,也沒拋棄我,更不是想逃避當爸爸的責任。只不過……這個情況超出他的承受能力了,他再也受不了了。其實我也快沒法承受了,但卻沒有退路。我怎么可能有呢?”
我盯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究竟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她之前告訴我她不該說,現在卻又對我說這種話?她是故意的嗎?給我提供了一丁點兒信息,就像巨大拼圖中的小碎塊,希望它能指引我找到其他無數塊小碎塊,最后縱覽全圖?我到底能不能找出點兒眉目?這就是她提到過的沒做完的事嗎?
她一定是注意到了我眼中的神色,所以她問我:“你們這里能做DNA測試嗎?”
“當然了。”我回答道,“但是為什么呢?你想確定你丈夫是這孩子的父親嗎?”
“不是的,”她說,“這是為了你們。”
“為了我們?”我脫口而出,一臉困惑。
“是的。求你了,給這孩子做個DNA測試吧。”
然后她陷入了沉默。我最后瞥了一眼,寶寶正安睡在床上,既然他的母親沒什么想說的了,我也就走了。
我把她的請求告訴了克羅斯比醫生,他讓我照做。“拿份組織樣本去分析一下,”他說,“我不知道該做哪方面的DNA測試,不過她提出這個建議肯定是有正當理由的。可能是有什么不該說的,她只能給我們暗示,讓我們能夠有所發現。”
就這樣,我拿了樣本去分析。我想知道我們到底能找出什么。
克羅斯比醫生告訴我,事情有了點眉目。
“我們拿到了那孩子的DNA測試結果,”他說,“我們檢查了數據庫中的匹配項。通常情況下,這項檢查對新生兒的DNA來說毫無意義,但是我們沒有別的辦法了。我們發現他的DNA與馬修·沃德的DNA完全匹配。就是伯克斯太太曾經探望過的那個人,那個在這里去世的老人。”
“但那是不可能的,”我說,“那只能說明……”
“只能說明這孩子是那個老人的克隆體。”醫生補全了我的話,“據我所知,克隆人并不合法,但就算在技術上有可能實現,這類實驗也不可能在我們不知情的情況下就在這座醫院里進行。所以我不相信克隆體這個解釋。”
“那我們碰到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問。
“確切地說,”克羅斯比醫生答道,“這也是我想知道的。我們得跟伯克斯太太談談。她肯定預料到我們會發現這個結果并且陷入困惑,否則她不會讓我們去做DNA測試。”
那天晚些時候,我們三個人聚在了一起。這樣就一共有四個人了:馬特寶寶也在那里,他就是我們要聊的主題。
“下午好。”克羅斯比醫生說,“一切都還好嗎?”
伯克斯太太點點頭,朝我們露出一個懨懨的微笑。
“你的寶寶非常健康,一切正常。”克羅斯比醫生說,“但你看起來一點兒也不開心,我不明白。”
“你們現在應該知道了。”她喃喃道,“DNA測試的結果如何?”
“你兒子和沃德先生,就是幾個月前入院的那位老人,似乎擁有一模一樣的DNA。說實話,我們不知道該作何解釋。”
伯克斯太太搖了搖頭,“你看不出來嗎,醫生?你已經擁有所有你需要的信息了。”
一陣沉默。然后她瞥了一眼剛剛睜開眼睛的寶寶。
“看,他醒了。”我說,“真可愛,對吧?我敢肯定你們會非常幸福地一起生活下去。”
聽完這話,伯克斯夫人的自制力崩潰了,她的眼淚奪眶而出。我竭盡所能安慰她,但她還是花了好一會兒才恢復平靜。
“不,我們在一起的生活是不會幸福的。你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么。你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樣的命運。我真的沒辦法再這樣繼續下去了,我快被逼瘋了。我丈夫已經被逼瘋了,他現在就在一家精神病院里。但我不能跟他一樣逃開,我別無選擇,畢竟我是個母親。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吧,醫生?這意味著我必須照顧我的兒子。我會撫養他長大,供他讀書,竭盡全力讓他幸福。”她抓住克羅斯比醫生的手臂,眼里突然燃起我們從未見過的狂亂,她接著說,“我會照顧他一生一世,直到他死的那天。因為我是他的母親。”
克羅斯比醫生和我都驚訝地望著她。直到他死的那天?
她搖搖頭,不明白我們怎么還沒懂。
“醫生?想想那個DNA。你還不明白嗎?”
“你是想告訴我們,你的新生兒和幾個月前入院的老人是同一個人?”
她嘆了口氣。“我不該談這些的,”她說,“我兒子讓我別說。他說這中間牽涉的風險很大,再說不管怎樣也沒人會相信我。”
“伯克斯太太,根本就沒有風險。”克羅斯比醫生感覺到我們已經接近謎底了,變得激動起來。他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要揭開謎底,“你說的一切我們都會守口如瓶。”
又是一陣沉默,只有小馬特咿咿呀呀的聲音,就好像他也想參與我們的談話。
“馬特長大之后非常聰明,”她終于開口了,聲音非常低,像是在擔心隔墻有耳,“他會成為一個科學家,還會參軍。”
“你這話聽起來好像知道未來會發生什么事似的。”克羅斯比醫生說。
“我確實知道,”她篤定道,“他會參與一系列實驗,直到最后參加的那一項出了大問題。我不能告訴你們其中的細節,因為那些我都不太懂。它導致馬特經歷了一種怪現象,他稱之為‘錯序型身體功能障礙,而這個實驗也會取消。”
“錯序型身體功能障礙?”克羅斯比醫生問,“我從來沒聽說過。”
“馬特從未來被扔了回來。他的身體狀況非常不好。整個項目組分崩離析,所有事情都一團糟。最糟糕的是,官方尚不知道這件事,因為它還沒有發生。目前還沒有。還要等上幾十年或者更久才會發生。所以馬特找到了唯一一個無論什么情況都愿意幫助他,并且能幫到他的人。他的母親。本來還有他父親,但他就是因此精神失常了。自從回來之后,馬特的身體就一直很差。他告訴了我我需要知道的一切,但他并不允許我將這些透露出去。誰又會相信這些呢?他的狀況越來越壞,飛速地衰老。毫無疑問,這都是那個實驗造成的后果。我一直照顧著他,直到沒辦法再讓他留在家里,不得不把他送去養老院。然后他就來了這里。再然后他死了。現在他又出生了,我將繼續照顧他,跟從未來而來的他曾受到過的照顧一樣。我是他媽媽,醫生。我會照顧我兒子,不管前面有多么糟糕的事情在等著他。”
她抬頭看著克羅斯比醫生,“請不要跟軍方聯系,他們不會明白你們在說什么。這個項目還沒開始呢。而等到它開始,一切又都太晚了。我已經目睹了這個項目的結局,也知道它是怎樣傷害了我的兒子,或者說它將會怎樣傷害他。但無論如何,一個母親都會照顧她的兒子。”
克羅斯比醫生和我交換了一下眼神。這個女人說的是真的嗎?她的故事確實能解釋DNA相同的問題。而有關這個故事的其他部分,我們有辦法核實嗎?我們應該去核實嗎?而且就算我們找到了這件幾乎不可能的事件的證據,我們接下來又該怎么辦呢?
“我們可以為你做些什么嗎?”克羅斯比醫生問。
她搖了搖頭,“不,謝謝你們。我想我可以自己解決。只有一件事情我無能為力,就是害死我兒子的那件——在他出生以前,就已經將他害死的那件。”
伯克斯太太和她兒子馬特今天出院,離開了產科病房。一切似乎都很正常。我相信事情會一直這樣正常下去,直到某一個節點。我們已經見過了結局。
我最后的想法是,希望馬特能知道他有一個多么偉大的母親。這個母親真正給予了兒子所需要的一切照顧。無論如何,有求必應。即使已經看到了痛苦的結局,但她還是會提步走下去,一直到最后。
【責任編輯:吳玲玉】
①馬特(Matt)是馬修(Matthew)的簡稱,因中文無法表達此意,故此注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