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會思考，學會寬容

作家蔡駿是當代懸疑小說和暢銷書作者中的常青樹，十數年的交情讓我深知他的踏實、厚道、嚴謹。從《病毒》《荒村公寓》《地獄的第19層》到《謀殺似水年華》《最漫長的一夜》《鎮墓獸》，他的作品里少不了各種各樣的“惡”。看到有同學問及“平庸之惡”何解，我首先想到了一籮筐故事背后那個有著嚴肅精神的蔡老師。

——你們的信使 夏烈

親愛的王藝潼同學：

你好！

首先，我承認“平庸之惡”的存在，并且是普遍存在的。但用納粹大屠殺的例子來比較，并不恰當，因為那遠遠超出了平庸之惡，而是人類所有的惡的總和與極致，那是一個瘋狂的年代，無數人被裹挾著，喪失了最基本的理智與人性。所以啊，咱們舉例子，切忌上綱上線，不要動不動就牽扯到極端情況。有時候，人為夸大問題的嚴重程度，可能會導致更大的悲劇產生。

再回過頭來說說平庸之惡。很遺憾，人是社會的動物，在現實的社會生活當中，我們不可能完全避免平庸。因為平庸能夠保護我們免受傷害，而不甘平庸者，要么出類拔萃，要么早早地被掐滅，甚至逆向淘汰了。我們所能避免的是，如何避免從“平庸”滑向“平庸之惡”。

你在信中所說的情況，S同學遭遇其他人的排擠冷落基本屬于冷暴力范疇，在當今社會中并不罕見。不僅在校園里存在，在家庭里，在單位里，甚至在政府機關里都可能存在，但是校園中的冷暴力更值得我們警惕，無論是老師、家長，還是我們學生，都要努力去打破這道無形的樊籬。青少年比成年人更脆弱，無論在生理或心理上，都更有可能走向極端——不管是受害者，還是平庸之惡的大眾，都有可能會將問題放大，最終導致不可收拾的結果。

我們如何解決這類問題呢？

第一，像你這樣愿意思考和反省的同學越多越好！你能夠提出這樣的思考，進行自我反省，就已經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至少說明你并不平庸，你有出類拔萃的潛能。一個人能夠及時地發現并改正自己的問題，并且獨立地進行思考，難能可貴。

第二，每一位同學都要更加開闊視野，有更廣泛的閱讀和吸收知識的途徑，而不能局限在課堂之內。還是舉你的例子吧，當你能舉出艾希曼的例子，看過奧威爾、勒龐，說明你有豐富的閱讀量。如果每一位同學都像你一樣愛閱讀，接受各種人文與社會知識，就會變得更加理智，哪怕是日常行為，也會更有教養。

第三，我們務必要有寬容之心，有容忍異己與少數群體之心。因為無論“冷暴力”還是“熱暴力”，通常都來自多數人群，受害者往往是少數人群。平庸也往往會與大眾結合在一起，所謂“庸眾”很容易產生集體狂歡與暴力。

世界千姿百態，有一萬種花朵，有無數種動物，每個同學都知道要保護動物，尤其是瀕危動物，如大熊貓、金絲猴……但我們卻忽視了在我們身邊的少數人群，他們不也是瀕危的“物種”嗎？他們的“瀕危”并不是即將被消滅，而是他們即將被“庸眾”的冷漠與敵視所同化。因為存在平庸之惡，各種不同的異質群體、少數群體，被迫改變自己，以適應“庸眾”的行為方式，使得自己不再成為他者，從少數群體融入多數群體，最終所有人都變成一樣的人，如同從同一臺打印機里出來的A4紙，這才是真正可怕的未來。

所以，捍衛少數族群與異質族群，無論你是否看得慣他（她）。只要他（她）的言行并沒有傷害到你，也沒有觸犯法律與普遍的道德，你便要寬容他（她）的存在。因為你并沒有權利去判斷他人的顏色就不如你的顏色燦爛。

謝謝你的思考與反省，你的生活會燦爛的。

2018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