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悅陽
從九十九年前梅蘭芳先生首次訪日演出,到今天上海昆劇人在日本引起的轟動,近百年間的滄桑更迭,難以掩蓋歲月留下的文化積淀與審美神韻。

梅蘭芳東京留墨。
在2018東京國際電影節中國電影周閉幕式上,由上海昆劇團的演員帶來的昆劇《扈家莊》作為唯一表演節目,登上第31屆東京國際電影節閉幕式舞臺的開場展示。展示結束后,昆劇電影《景陽鐘》劇組主創主演成為此次電影節閉幕式第一個上臺的劇組。作為出品人的上海戲曲藝術中心黨委書記、總裁、上海昆劇團團長谷好好發表講話:“非常感謝東京國際電影節中國周給予中國戲曲電影第一次閃亮登臺的機會。中國首部3D戲曲電影《景陽鐘》是幸運的。2001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將昆曲列為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榜首。十七年來,我們在新時代得到了更好的傳承與發展,今天我們將戲曲藝術拍成電影,就是希望通過電影更國際化更高科技的方式,吸引更多年輕觀眾走到劇場觀賞中國優秀傳統文化。”
中日兩國,一衣帶水。文化因緣,源遠流長。特別是在戲劇藝術上,日本社會高度重視傳統文化。由于和中國同屬東亞文化圈,在傳統文化領域有著極其深厚的淵源。中國昆曲、京劇藝術歷經數百年不改魅力,這種深刻的內涵和獨特的東方審美在尊崇傳統的日本也必然引起關注。從99年前梅蘭芳先生首次訪日演出,到今天上海昆劇人在日本引起的轟動,近百年間的滄桑更迭,難以掩蓋歲月留下的文化積淀與審美神韻。
歌舞伎藝術與京劇同屬于亞洲的土壤上誕生的傳統藝術,它們各有門派與大師傳承。也在不同歷史發展階段,有過互動交流與影響。近百年間,從梅蘭芳開始,幾代戲曲藝術家與日本歌舞伎的相遇相知,從另一側面也證明了藝術是互通的,而蘊藏在藝術背后的情感,也是互通的。

王汝剛等主創的《七十二家房客》在日本有不少粉絲。
據記載,梅蘭芳先生曾經先后五次到訪日本,其中1919年、1924年和1956年是率團公演;1929年與1930年則是赴美演出時往返路經日本,梅蘭芳因此而與日本傳統戲劇的歌舞伎結下不解之緣。
1919年4月至5月間,應日本財閥大倉喜八郎及帝國劇場邀請,梅蘭芳首次率團訪日公演,演出以傳統劇目為主,頗為成功,迅速被帝國劇場的傳統派歌舞伎藝術家與觀眾引為知己。同時,梅蘭芳也為初次與歌舞伎的相遇而感到興奮,他在《日本人民珍貴的藝術結晶——歌舞伎》文中回顧說:“我第一次看的時候,使我很驚奇的是不但不覺得陌生,而且很親切、很熟悉。我的看法是歌舞伎和中國的古典戲劇共同點很多,尤其是京劇。例如歌舞伎劇中人的一切舉止動作都不是從生活當中直接搬上舞臺,而是從現實生活中吸取典型的精美的原料,經過藝術手法加工,適當地加以夸張提煉而成的。他們的唱和舞,是一種與韻律高度結合的藝術,對于身上的肌肉能夠極精確地控制……總而言之,中國人看日本歌舞伎,雖然言語不通,但是不難接受,我們完全可以體會他們為什么要這樣或那樣表演。”
歌舞伎之所以與京劇如此近似,在梅蘭芳看來,其原因正是“一千多年以來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彼此聲氣相聞,呼吸相通的成果”。
從1920年代至50年代,梅蘭芳多次訪問日本,演出、交流、教學,不僅努力重新架設起了京劇與歌舞伎亞洲這兩大亞洲傳統戲劇之間的交流橋梁,也為兩國恢復邦交作出了自己的貢獻。最后一次訪日時,他還特意偕女兒梅葆玥、兒子梅葆玖同行,從而使得在梅蘭芳逝世后,梅葆玥與梅葆玖姐弟繼續與歌舞伎保持了半個世紀的交往,梅氏姐弟與坂東玉三郎、片岡仁左衛門的友誼,也同樣傳為兩國的梨園佳話。
自梅蘭芳之后,中國戲劇人與日本戲劇界交流互動頻繁。特別是在改革開放的40年時間里,幾乎每數年就有一次值得稱道的文化交流活動,無論是1987年昆劇《長生殿》在日本的演出,還是上世紀90年代初中日合作演繹昆曲《貴妃東渡》,直到2010年上海世博會期間,梅葆玖與坂東玉三郎聯合演繹《楊貴妃》,以及坂東玉三郎向昆曲藝術家張繼青學習演出全本昆曲《牡丹亭》……不獨昆曲、京劇,在許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交流、互動中,也可以看出中日兩國在文化認知上的同聲相應,同氣相求。
2006年,中日友誼文化節在大阪開幕,有趣的是,上海人耳熟能詳的經典滑稽戲《七十二家房客》登上了日本的舞臺,在東京國立大劇院,大阪郵政劇院演出六場,盛況空前,好評如潮。在演出時,除了保留上海滑稽戲的經典橋段,由王汝剛、毛猛達等著名喜劇藝術家領銜主演之外,也邀請了不少日本本土笑星的加盟,充當新的“房客”,演繹出一些別致的片段,令臺下的日本觀眾拉近了距離感,同樣捧腹大笑。在此基礎上,上海人民滑稽劇團積極與日本最大的娛樂集團之一——吉本興業合作,將“吉本新喜劇”引進國內,與傳統的滑稽戲、獨腳戲藝術相結合,形成了全新的風貌。“說到底,不管是本土的滑稽戲還是日本的‘新喜劇,都是笑的藝術。”對此,王汝剛分析說,亞洲文化同宗同種,地域性差異沒有中西方文化那么大,這為“吉本新喜劇”在上海的發展提供了有利條件。特別是擅長表現當代人所思所想,反映老百姓喜怒哀樂的喜劇,更不會因為語言、國界的不同而發生差異,反而會在“幽默”的本質下,煥發出更多的可能性與包容性:“‘吉本新喜劇之所以在日本深受歡迎,是因為它以普通市民生活的有趣現象作為內容,這和滑稽戲有異曲同工之妙。而‘新喜劇對流行音樂的運用和具有視覺沖擊的多媒體包裝,又彌補了滑稽戲在包裝上的不足。”在王汝剛看來,“上海吉本新喜劇”是一種全新的嘗試,即由“吉本興業”提供原創劇本,人民滑稽劇團的藝術家們借鑒、學習“新喜劇”的表演模式,進行本土化改編。“這樣,上海的觀眾也能看到來自亞洲的笑星。我想,這些劇本貼近群眾,內容反映現實生活,群眾一定會喜歡。”而對于這樣一種跨國滑稽戲的合作,滑稽界泰斗楊華生也曾興奮地表示,老噱頭也要說厭、聽厭的,希望吉本新喜劇的搞笑元素能給上海滑稽戲帶來新生和活力。
今年正值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簽訂四十周年,通過藝術的語言,兩國戲劇人通過彼此之間的合作、交流、互動,不僅加深了彼此間的文化認知,也增進兩國之間的友好往來與合作交流,更顯意義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