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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龍香水品牌Serge Lutens今年推出的新款香水叫Participe Passé,國內譯名叫前世今生。其實在法文里,它是“過去式”的意思。香如其名,據說這一只香水有好幾只Lutens舊款的特色。對作者導演,或者想成為作者導演的人來說,要不要成為一種“過去式”,似乎是一種艱難的創作和美學選擇,尤其在觀眾目睹《江湖兒女》集賈樟柯的“大成”之后,到底怎么致敬,怎樣在電影中借鑒,似乎怎么說也說不清楚。

2018年10月26日,電影《地球最后的夜晚》主創團隊出席定檔發布會
可即便再怎么見仁見智,你也不得不承認,這問題如果出在畢贛身上那也太早了些。首作《路邊野餐》大獲成功之后,畢贛的第二部電影《地球最后的夜晚》請來了黃覺、湯唯、張艾嘉、李鴻其、曾美慧孜、齊溪加入,幕前陣容已經堪比國內頂級大導演,又要整個班底都用貴州凱里話說對白,預設野心勃勃,也正好迎合中國觀眾和影評界“渴望大師”的心情。
主流電影的“數星星”模式,是否適用于中國的藝術/文藝片類別還未可知。畢贛倒是企圖將非線性敘事和諸多名作者導演的手法納入商業制作,嘗試凝聚影迷群體,使之成為他集中的目標受眾群。稱之為“手法”和“納入”是因為,在《地球最后的夜晚》中,畢贛把很多作者導演的風格和文本特色公式化、流水線化了,將他人的破格變成了一種新規格,像方程式一樣嚴格配比,比如柚子、蘋果、紅色頭發,這些元素散落在整部戲中不但不會給人帶來靈巧的感覺,反而顯得刻意和匠氣。
也許有人在聊楊索,有人在聊塔可夫斯基,畢贛也不忘記向王家衛示愛。某幾幕二人對手戲環節,有意無意的對話,何嘗不想復制王家衛的后現代,后者的漫無目的成功帶出香港庶民生活的蕭瑟狀態與目的之無意義。可畢贛不僅不是王家衛,他也沒能理解王家衛的動人之處到底在哪里。在《地球最后的夜晚》中,大量刻意營造詩意的對白與貴州的庶民生活背道而馳,應該說,與整個中國城鎮的狀態都格格不入。
相形之下,片中張艾嘉和貴州本地演員的表現就亮眼許多,可張與本地演員們并非主角,他們只能嘗試錦上添花,如果電影本身無神,再怎么繡花也不能增添質感。
無可否認,《地球最后的夜晚》攝影很美,它可能做到了中國電影目前的某個極致:光影對照技藝高超,后半段3D部分的明暗位置為小鎮故事倍添華彩。但是同時這也使得畢贛的鏡頭運用看起來只為華彩而生,觀眾看不到鏡頭對電影表達的輔助,甚至首先,畢贛都沒有展示這故事的核在哪里。他致力于運用視覺元素來呈現心中的世界和倫理,主動納入諸多供人解讀的細節,卻又總是擔心自己講得不夠明顯,不足以被人拿來解讀;臺詞方面每每在高深莫測的對話里面,加入看似機靈的斗嘴,讓這個鋪排淪為通俗的橋段。
畢贛的某些手法會讓人想起張藝謀。所不同的是,他們的背后是不同世代對視覺美學的認識:張藝謀的背后是大色塊、強對比的張力情結;畢贛則以細致的寫實交雜寫意,用移動和凝視說話。視覺時態上相差三十年,可歸根究底,他們的“說法”并沒有變化,對影像的理解也相差無幾。
張藝謀幸運在曾經和一流的編劇合作,所以在事業前期輕易征服三大影展再回流;而畢贛的大師之路目前看來任重道遠,或許找一位好編劇不難,但首先得放下自負。
編輯 楊靜茹 rwzkhouchuang@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