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甫輝

我的家鄉依山傍水,是遠近聞名的柑桔之鄉,每年深秋桔子成熟的季節,遠遠望去,漫山遍野深碧的桔樹枝葉烘托了金紅點點的桔子,紅綠交錯,很是動人。
早年,家鄉并不種桔樹。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地方政府倡導發展多種經營,便發動民工將荒地開墾出來栽桔。那時我還在讀大學,有一年放寒假,我從城里返家,當我下車踏上故土時,就感覺到了異樣,水庫邊的公路上到處灑落泥塊。遇到一位小學同學,她告訴我說,這是抽槽放炮炸飛來的,水庫岸邊的荒地上要全栽上桔樹了。想著那些童年曾游戲玩樂的樂土馬上要變樣了,我的內心隱隱地有些失落。
我并不清楚桔樹是哪年栽植完畢的了,總之我大學畢業回家鄉教書時,桔林便密茂連片地遍布家鄉的荒野了,并分塊承包給村民經營,紅磚瓦的看守房隨之建起。在故鄉中學教書的那些年,每每周末從鎮上回到家,桔木的香氣便遠遠都能嗅聞得到。
春天,潔白的桔花綻放枝頭,引來蜂兒蝶兒的嚶嚶嗡嗡起舞翩飛。初夏漸有油綠深青的小桔果掛在枝間了,一天天地生長膨大。秋來,桔子漸漸豐滿黃熟起來,及至深秋時候,便紅火火地懸滿枝頭。碧葉綴丹桔,遠望煞是好看。桔農們也沿公路邊擺開滿裝桔子的竹篾簍子、蛇皮袋子,坐著吆喝售賣,腰包漸鼓脹起來了。
還記得二十多年前的那個深秋,桔香彌漫。我回家,順便到鄉鄰美清伯的桔園里去看風景。他正在看護屋里修補竹器,他的老伴,殷勤的松幺坐在一旁擇理新打下來的黃豆,小孫子伏在桌子上咿咿呀呀地念著唐詩。見我來,美清伯熱情地打招呼,拉著我的手執意要我去桔園里轉轉,分享他們豐收的喜悅。他說他們園里的桔子品種好品質好,摘下一個大桔子讓我嘗,我用手揉捏著剮去桔皮,掰開大塊的桔瓣塞入嘴里,頓時大股的甜爽溢來滿口,那樣的甜啊,略帶些清氣,從舌尖味蕾一直甜潤進我的心里。他擇上好的桔子采剪下來,給我裝了滿滿一蛇皮袋子。他那種盛情,正是農人本色,分外感人。
今天,美清伯已去世多年了,故鄉的桔園也因產業結構調整,大多毀去,我也離開了故鄉。但故園往昔的那股馥郁的桔香,連同故土、故土上那些純樸友善的鄉親,卻永遠縈繞在了心頭,成為我記憶里揮之不去的鄉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