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

張時雨

藍天白云不知何時染上了灰色調，空氣中彌漫著氤氳的水汽，當身邊炸起一記響雷，我便知道，一場暴雨正在醞釀。

北風漸漸鼓動起來，窗外沉悶得壓抑，像惡魔在作惡之前哼哧著鼻子、喘著粗氣，只待那一刻揮起板斧，摧毀一切。鳥兒發出驚恐的鳴叫聲，它們蜷縮在一起，瑟瑟發抖，路上的行人相互告知即將到來的暴雨，到處是匆匆趕回家的腳步聲。路邊的櫻花樹一陣顫抖，柔嫩的花瓣散落一地。

大家都驚恐地望著天，雨就這樣來了，以排山倒海之勢澆灌了整座城市。雨聲像愈加細密高昂的鼓點，像幾近聲嘶力竭的吼叫與吶喊，像罪惡之徒掄起拳頭重重地砸在城市的每一處。

雨敲打在房頂上、窗欞上、香樟上、草地上。它們叫囂著，狂吼著，那沉悶的錘打聲，是它們狂妄的摧殘；那清脆的敲擊聲，是它們輕蔑的嘲弄；那厚重的拍打聲，裝滿了它們放縱的野心；那尖細的沖破聲，藏匿著它們熊熊燃燒的怒火。它們要撕裂一切、摧毀一切，讓一切低下頭，受凌辱，成為它們的囚徒、戰俘，做它們的手下敗將。

鳥巢在暴雨之中搖搖欲墜，行人的雨傘發出不堪重擊的“吱吱”聲，甚至“啪”地被暴風折彎了傘骨。雨水打在花草柔弱的莖葉上，仿佛能聽到它們的脊骨折斷的聲響。風裹挾著暴雨呼嘯著席卷而過，發出勝利的歡笑聲。它們挑釁地叫囂著，像打了勝仗的將軍，領著千軍萬馬，沖過敵軍的軍營，成千上萬的馬蹄蹂躪、踐踏著敵營。當將軍唱起凱旋的歡歌，俯視大地，眉宇間是蔑視，是鄙夷，是誰與爭鋒的狂傲與霸氣。

但是，雨突然畏懼了，它們看到了什么啊，草地上有鮮艷的色彩，不知名的野花默默地忍受著暴雨的折磨，然后取其精華，受其滋養。在暴雨囂張的氣焰下，與其抵抗作對的一朵朵野花頑強地綻放著。那些花兒，像軍營里突然殺出的驍勇上將，帶著軍隊起死回生，撲滅敵方的氣焰。雨水更加瘋狂地蹂躪著野花，這愈加苦痛的磨難，使野花愈加挺直身板。雨聲與野花撞擊的聲音不絕于耳，但野花的身板不曾倒下，綻放的花朵沒有凋落，它們在笑啊，那銀鈴般的笑聲，是嘲笑，是驕傲。

雨漸漸收斂了鋒芒，頹然地停止了叫囂，只是有氣無力地嘟囔幾句，敲打的聲音變得無力。惡魔收起板斧，領著軍隊退出戰場，雨平息了。太陽重新閃耀它的光芒，而那些野花帶著勝利的微笑，向陽生長。

聽一場雨，聽迎接暴雨的不同心靈的聲音。其實，不僅是野花，還有我們，都要走過一場場不期而遇的雨，要忍受暴雨的摧殘折磨。然而有些人不堪重擊，只會一味地閃躲，有些人卻忍辱負重，在愈大的風雨中，光芒愈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