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華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
劉水云 / 北京師范大學教育學部
自20世紀后期以來,英國的校園懲戒立法進程經歷了三個階段:禁止校園體罰、恢復教師懲戒權和校園懲戒制度系統化。在20世紀80~90年代,針對中小學校中出現的中小學校體罰學生的問題,英國國會出臺法案,禁止校園體罰行為。然而,這一做法帶來了學生問題行為的反彈,造成了學校正常教學秩序和師生人身權益的損害。在21世紀初,一些學校和教師聯合起來,呼吁恢復學校和教師的懲戒權,并設定合理的制度保障。在這一背景下,2006年英國國會出臺了《教育與督導法案》(Education and Inspections Act 2006),將教師懲戒權寫入法律。隨著法案在執行中的進一步發展,2013年,教育部頒布了《學校中的行為與紀律》(Behaviour and discipline in schools)的文件,對2006年法案所確立的校園懲戒制度進行了系統完善,使得學校和教師在實施懲戒時有了系統指南。
在英國,針對校園懲戒的立法與政策制定秉持著以下價值取向。
明確教師的懲戒權。2006年的法案中明確了教師的懲戒權,并在2014年教育部文件中得到了發展。教師懲戒權的確立旨在通過校園懲戒維護學校秩序、糾正教育行為失范的學生。在行使懲戒權的主體方面,“教師”不僅包括任課教師,也包括全部的教職員工,如校長、助教等。在明確教師懲戒權的同時,兩部法案和文件賦予了中小學校制定校本化懲戒政策的權利,同時,要求學校向家長和學生公布該校的行為準則。
明確懲戒的教育性。2006年的法規中明確了學校懲戒的價值在于培養學生的以下意識:一是尊重意識,包括對校方和教師權威的尊重,以及對他人的尊重;二是責任意識,包括自律意識和自主承擔后果的意識;三是規則意識,包括對校園規則和恰當行為標準的尊重。
確保懲戒的適度性。懲戒的教育性同時要求懲戒的適度性。在英國的特殊國情下,“適度性”包含了不同的維度:一是針對未成年人的適度,需要特別注意保護其身心健康;二是針對身心障礙學生的適度,如對于自閉癥兒童、殘障兒童、特殊精神健康狀況兒童等群體需要采取適宜的判斷標準;三是針對有不同宗教信仰、文化傳統的學生,對其采取的懲戒措施不得違背其宗教信仰或文化傳統。
明確學校、家庭和地方政府的共同責任。2006年的法案明確了家庭的責任,規定學校與家庭之間需要形成有效合作,從以下三方面入手進行干預:一是學校與家長須簽訂教養協議,確保學生出現問題行為后,家庭方面及時采取相應措施,防止事態惡化;二是在涉及開除學生的情境時,家長需要在子女被開除前5天及時介入,承擔好看管責任;三是家長需要確保學生在被開除后通過其他形式繼續接受教育。與此同時,法案明確了地方政府的責任。地方政府需要為被開除的學生提供相應的支持和幫助,同時,對存在被開除風險的學生進行監管,改善其處境。
英國的校園懲戒主要包含四種輕微形式和三種嚴重情形。第一,口頭批評或警告。口頭批評或警告是最輕微的懲戒行為,由教師即時進行,一般不計入學生檔案。第二,勞務懲戒。勞務懲戒包含讓學生進行額外的或具有一定不適感的勞動或作業,直至學生的行為達標。例如,讓學生在課后從事適度的打掃活動,或令其完成一定的作業或抄寫任務。第三,取消權利。取消學生獲得某些獎項或校外活動的權利。第四,沒收物品。對于學生攜帶學校禁止的物品進入校園,或是不當使用物品的情形發生時,教師有權對物品進行沒收和暫時的保管。在英國,以下物品禁止攜帶進入校園:刀具、武器、毒品、煙酒、火柴、色情暴力書籍等。第五,限制自由。在英國的教育懲戒制度中,“限制自由”包含了較為寬泛的內容:一是取消學生的休息時間,禁止其參加特定活動(如集體活動),禁止其使用學校的特定設施,或強制休學;二是由專職安保人員對學生及其物品進行搜查,從而監測違禁物品,防止可能發生的傷害行為;三是在通知家長的情況下對學生進行扣留,包括午休時間、放學時間或周末的扣留;四是對學生進行禁閉,在對學生實施禁閉時需要注意保護學生的人身安全。英國教育法對于限制自由處罰的使用有較強限制,由學校校長決定哪些教師具有行使這一處罰的權利,一般將其賦予年級長、教學主任或是校長、副校長。第六,合理使用“武力”。在英國,直接的體罰(如使用戒尺打手)并不是合法的懲戒形式,然而在特定的情形之下(如阻止可能的犯罪行為或正在發生的傷害行為時),教師有權使用合理化的武力來制止學生的行為,從而保護師生的人身安全以及公共財物不受傷害。第七,紀律處罰。主要包含停學或退學,這些屬于嚴重處分,只有在學生違紀行為嚴重的情況下方可使用。
區分“懲戒”與“體罰”,立法明確教師的懲戒權。長期以來,在我國的公共話語中“體罰”與“懲戒”的概念被混為一談,導致教育立法至今未能明確教師的懲戒權。上述狀況導致教師在希望使用懲戒手段輔助教育時陷入無“法”可循、投鼠忌器的困境。在立法真空狀態下,實踐中出現了少部分學生肆意破壞學校教學秩序,甚至危害教師和其他學生人身安全的惡性事件。未來應在立法中區分“懲戒”與“體罰”,明確懲戒是一種教育行為,而非人身傷害行為。通過賦予教師懲戒權,保障學校的良好教學秩序,并對行為失范學生進行及時教導。
明確懲戒的教育性與適度性。校園懲戒是一種教育行為,因此,在校園懲戒制度的設計中,懲戒的內容和形式應當體現教育性,通過適宜的懲戒形式,強化學生的尊重意識、責任意識和規則意識。同時,考慮到青少年兒童的特殊身心發展狀況,以及不同宗教信仰、文化群體和有特殊需要群體的特殊性,要嚴格控制懲戒行為的度,并尊重文化和信仰的多元性,尤其是限制自由和紀律處罰等懲戒形式,應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身心傷害,更不應將損傷學生身體的行為(如打臉、鞭笞、罰跪等)作為懲戒的形式。
學校、家庭和政府三方合作,確立系統的校園懲戒制度。需要明確,校園懲戒并不是學校一方的責任,而需要學校、家庭和政府三方面的配合,最終落腳在保障校園教學秩序,并對學生的失范行為進行矯正上。首先,需進行頂層設計,確立系統的校園懲戒制度規范,通過教育行政規章的形式頒布,內容需包含懲戒的主體、對象、內容、程序、標準以及申訴和監管制度。在具體的懲戒形式方面,可借鑒英國經驗,采取以口頭批評警告、勞務懲戒、取消權利、沒收物品為主要形式,在學生嚴重違紀的情形下適度采用限制自由、合理武力和紀律處罰的形式。其次,賦予學校制定校本化懲戒制度的彈性空間,在不違背上位法規的基礎上結合自身情況確立一套可操作化的懲戒方案。再次,強化學校與家庭的合作,明確家庭對行為問題學生的教育和監管義務,及時扭轉問題行為。最后,對于造成嚴重后果需要進行退學、開除等處罰的學生,學校、家庭與地方政府需要密切配合,落實其后續教育和監管事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