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曬秋

王玉范

時值白露，一場連綿的秋雨雖沒有前幾日的緊鑼密鼓腳步整齊，但還在漫不經心地下著。樹上的黃葉顯露其間，收獲的季節又到了。

細碎涼意的雨點，無論如何也讓人感覺不到如春雨的那種熱情、愜意和蓬勃，但它將攜來的卻是金黃的一季。

這個時節的云是飄忽不定的，但卻漂亮得很，干凈得透亮兒。時而濃厚的云層擠在一起，瞬間就下起一陣雨洗洗天空大地，免得人們感到秋燥，可謂一番洗清秋。隨后片片的云各自去天邊游逛，讓藍天露足了臉兒，確有幾分天高云淡的意思。太陽落山之前，好多云朵便熱情地匯聚到西邊天際去陪伴和烘托那明燦的夕陽，一艘小船起伏在金粼粼的江面上，勾勒出一幅極富意境的漁舟送晚霞的畫面。

站在陽臺上，透過西窗能遙望到的那片田野被籠罩在云霧迷蒙的天空下，但還是可見綠意消瘦了許多，成熟的顏色逐日增長。

“雨聲疏復密，窗影暗還明”。這樣站著望過去，一樓窗前一個月以來一直開得熱熱鬧鬧的掃帚梅，繁復層疊的花瓣兒還在綻放，且容顏更加俏麗，身體隨風搖曳，那些笑得大大咧咧的江絲臘梅仍然面色紅潤氣勢奪人，蟋蟀藏在了草叢深處，暫時沒有了往日的歌喉。

有句農諺說得好，“清明前，白露后”。似水的時光，相顧總無言。這時便拉開仲秋的序曲。這也是一個詩人的季節，朝開暮落此起彼伏的花兒，自由自在的風，我行我素的云，并伴著載著詩意的秋雨，與你的一腔遐想和文字一搭配，那真叫沒來由的動人喲。

通常我站在陽臺看四周肆意泛起的秋色。那一小溜兒水泥圍成的地兒，主人不知在心里做了多少次究竟要種什么的選擇，掂掇來掂掇去，最終決定種的那顆三七已枝葉茂密起來，還有幾顆全身是寶的蒲公英。只有長居于水泥建筑里的人們才有寸土寸金的感受。在綠化帶被人們常常冷落的犄角旮旯，有的業主種上一顆南瓜，一顆西葫蘆……在生長的過程中它們就像沒有戶口一樣，總是低眉俯首放不開手腳。幸好被管理者發現時，它們都已經開了花兒，艷麗的花色再也隱藏不住了，索性就肆無忌憚地開吧，藤蔓也伸出好遠。霎時引來許多人過來觀看，管理者看著眼前的生動和鮮活隨即生出幾分喜愛和同情，也就視而不見了。

我漸漸感覺到，這樣的綠化帶有別于俗常的點綴，絕不是簡單意義上的綠化帶，而是遠離家鄉的人們心中裝著的那片家園和桑梓之情。幾朵花兒，一棵菜，一根蔥……就是他們深埋在心里的故鄉的小小縮影。綠化帶不僅給小區帶來了生機，還喚來了蜂蝶和些許農家氛圍，為院兒里的四季披上了時裝。為日子增添了許多大自然的情趣。

現在人們住的樓越來越高，表面生活在豪華舒適的環境，事實上內心越來越空，越來越不踏實和寧靜。因為安心寧神的東西越來越少。

遠離了自然，遠離了蔬菜瓜果的種植，遠離了田間收獲的喜悅，你就失去了很多，也缺失了很多生活的本源。

每個人都有自己內心的繁華，遼闊的草場是牧人的繁華，五谷豐碩是莊稼人的繁華……可一當這樣的繁華消失在生活里，人們就會感到莫名的茫然和失落。于是日思夜盼尋找它的蹤跡，哪怕是渺渺的一絲痕跡，一縷氣息，都讓人覺得欣喜和安然。

秋雨漫過了這片可愛的綠化帶，秋風掠過草尖兒發出咝咝聲響，一樓窗前那片惹眼的秋，延伸著秋韻……

小區門口外面的馬路兩側，不約而同地來了一些農民兄弟姐妹們，各自曬著瓜果蔬菜，山珍河味。不忙碌的空當還拉著家常。你什么不買是不可能的，因為只要看一眼擺在你面前的地道的農家菜，你的目光就被吸引住：長著胡須的玉米棒子，大小不一甚至有的還淌出汁液的各色柿子，穿著斑駁泥裝的土豆兒，略帶斑點的茄子，棱角分明的豆角兒，扁圓的南瓜，剛采的榛蘑，新鮮的牛奶，紫里透紅的李子，紅黃分明的沙果兒，小江魚兒……他們把秋天搬到了這里。你拎著幾樣菜，濃濃的秋意也溢滿了心田。

你再看那邊的小廣場，晨光還在樓后面踱著四方步呢，一些人就晾曬起了秋菜：大媽們手里的擦子是晾菜的小神器，不得不說大媽們麻利得很，工夫不大廣場的水泥地上就展出了顏色不一的小方陣：豆角絲兒，茄子片兒，角瓜條兒，土豆干兒……

我抬頭望了望遠方，仿佛看到一顆紅紅的刺玫果兒在山坡上也曬著屬于自己的秋，那么撩人心弦。

山川田野，樓前屋后，小區內外都彌漫著濃郁的秋的味道，我的情感也被淹沒在秋日的私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