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家的小狗

王乃飛

年底臨放假前，張鑫和妻子秀麗商量好了，今年到母親家過年。去年他們一家是在秀麗父母家過的，今年說什么也得去母親家。父親幾年前去世了，母親一個人生活很孤單，除了隔段時間打個電話，他一年都去不了一次。

張鑫早早地給母親打去電話，說要到她那里過年。其實他打這個電話，還有另一層意思，秀麗有潔癖，愛干凈。母親一個人在家，衛生自然沒那么“達標”，他打電話的目的，就是提前打個招呼，叫母親好好打掃一下。

年底臘月二十八，秀麗單位才放假，夫妻倆帶著兒子帥帥上了火車。等他們一家三口從火車上下來，到家里已經是臘月二十九的晚上了。果然，母親把家里打掃得干干凈凈，一塵不染。秀麗這么干凈的人，也沒挑出什么毛病來。張鑫心里很感動，不知母親打掃了多長時間呢。

第二天，張鑫早早地在屋里貼上對聯，掛上年畫。這時候，門被敲響了，秀麗跑過去問是誰，卻沒應聲，從貓眼里看也沒看到人。她遲疑地打開門。剛打開一道縫，就有一個毛茸茸的東西鉆進來，原來是一條長毛狗。

秀麗驚叫一聲，那只狗卻不認生，徑直就往屋里跑。正看電視的帥帥見到小狗，高興地上前要抱它。秀麗喊住兒子：“別抱，狗身上多臟呀。”張鑫也害怕狗咬傷兒子，在屋里來回地跺腳，想把它轟走。可那小狗老是在屋里打轉，怎么也不肯走。

母親正在里屋拌餃子餡，聽到有動靜跑了出來。那只狗見到母親就撲過去，在她身前身后搖著尾巴轉著，發出嗚嗚聲。

張鑫問：“這是誰家的狗呀？”母親說是對門范嬸家的狗，經常到這里來，說起來還是這里的常客呢。

這話剛說完，門又被敲響了，進來的是范嬸。范嬸說：“我才一轉身的工夫，歪歪就跑沒了，我尋思著是跑你這里來了。”又喚那只狗：“歪歪，快跟我走！”歪歪卻不聽范嬸的，在母親的腿下鉆來鉆去，不叫范嬸抓著。最后還是母親把歪歪抱住，放到范嬸懷里。

等范嬸一走，帥帥卻哭著要跟小狗玩。秀麗就訓兒子：“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不能跟狗、貓玩，它們身上有細菌。”母親趕緊安慰：“過會兒我帶你到范奶奶家去玩。”帥帥這才不哭了。

餃子熟了，秀麗說剛才見到那只狗，現在沒胃口了，只吃了幾個。母親也不知怎么回事，也是吃了幾個就完事。這么一條小狗的闖入，竟讓一家人吃得沒滋沒味。

到了大年初一，來了很多拜年的，家里經常有人來敲門，一敲門秀麗就去開門，接待客人。一個客人剛走，門剛關上，又傳來敲門聲，秀麗忙去開門，就有個毛茸茸的家伙鉆進來，正是昨天鄰居家的小狗。

小狗來了就到處跑，陳鑫想轟都轟不走。母親卻說：“今天過年嘛，來的都是客，哪有往外轟的呢？小狗也是來給咱家拜年的呢。”又轉身對小狗喊：“歪歪，快給大家拜個年！”

小狗一下子就立起來，兩只前爪并在一起，就像是在抱拳拱手，嘴里叫著向大家點頭作揖。這一來，一下子把大家逗樂了，小帥也更喜歡它了。

這時候范嬸來了，一進來就說：“又給你家添麻煩了，我還沒來拜年，它卻先鉆進來了。”母親笑著說：“哪里呀，我們都很喜歡你家歪歪呢。”

這幾天，張鑫一直待在家里和母親聊天，幾年沒這么坐在一起了，總有說不完的話。可帥帥卻在家憋不住，吵著要出去玩。母親就說：“我們都出去吧。我在家待了幾天，也煩了，出去走動走動也好。”

于是，一家就出了門，到外面逛了一天。可傍晚剛一進小區，就碰見范嬸在小區門口慌慌張張到處亂找。母親和她打招呼，她說：“歪歪不見了。”

母親就有些發急，說：“怎么會不見了呢？”范嬸說：“剛才我一開門，這小家伙就跑出來了，我怎么追也追不上，它三拐兩拐就跑沒影了。”

母親說：“它不是每天都出來撒尿嗎？也許去草叢了。”說完，她拔腿就往一片草叢跑去，來回找著，還喊著：“歪歪！歪歪！”她剛喊了幾聲，草叢里就有了響聲，一個毛茸茸的東西鉆出來，正是范嬸家的歪歪。歪歪一出來，就撲到母親身上，搖著尾巴。帥帥見了歪歪也很高興，伸手去摸它，卻被秀麗阻止了。

母親幫范嬸找到了小狗，又把小狗交給了范嬸。等回到家，秀麗悄悄對張鑫說：“你說奇怪不？人家范嬸家的小狗，見了咱娘比范嬸都親。”

其實，張鑫早就發覺了，只是沒說而已。他對秀麗說：“你也別那么潔癖了，其實小孩子跟小動物接觸一下也沒什么的。”秀麗沒吭聲。

當秀麗不在的時候，張鑫悄悄問母親：“那條小狗是怎么回事？”

母親沒隱瞞：“估計你都看出來了，那只小狗就是我養的，養了一年多了。”

母親對張鑫講述起來：自從父親去世后，她一個人在家沒事可做，想給自己找點樂趣，就買了小狗歪歪。從此，歪歪就成了家里不可分割的一分子。她訓練了小狗很多技巧，比如打躬作揖等等，還要每天出去遛狗，相當于鍛煉了身體。兒子張鑫要回家過年，這是她盼了好幾年的了，可緊接著出現一個問題：兒媳秀麗有潔癖，愛干凈，不喜歡小動物。他們要回來過年，別的都好打掃，可小狗怎么辦呢？她只好拜托鄰居范嬸來養了。

母親又說：“這條狗又干凈又聰明，從來都不在屋里撒尿拉屎，還特別聽話，我從來沒拿它當狗，就當它是個伙伴。”

張鑫心里一陣難過，就說：“這幾天可辛苦范嬸了。”母親說：“我跟你范嬸是老鄰居了，今年她兒子不回來過年，這只狗也算是給她做個伴。說起來，你范嬸比我還孤單，她什么都不養，每天也是無所事事。我出去遛狗的時候，也叫她一起去……”

張鑫此時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對母親說：“娘，我看你還是跟我們回城里一起生活吧。”母親卻淡淡地說：“我一個人清靜慣了，還是在這里過得好，并且有歪歪陪伴，也不孤單。”

幾天后，張鑫一家要走了，出門向火車站趕，母親出門送他們。

等走到小區門口，秀麗突然覺得腳下有東西，低頭一看，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在她腳下繞來繞去，嚇得她喊了出來。

正是小狗歪歪，不知什么時候跟來了。秀麗嚇得躲開了，帥帥卻上前抱住歪歪。這時候，鄰居范嬸跑過來，不好意思地說：“真抱歉，我一時沒看住，它又跑出來了。”

張鑫對范嬸說：“范嬸，謝謝你這些天對歪歪的保管，我們走后，也麻煩你和我媽相互關照著點。”范嬸見被說穿，頓時感到很不好意思。這時，帥帥抱住歪歪不撒手了，非要把小狗帶回家不可，張鑫和秀麗也沒了辦法。

母親對帥帥說：“帥帥，聽話，你把歪歪放下，叫它跟你說再見吧。”帥帥這才把它放下。

她又對小狗說：“歪歪，跟大家說再見。”只見小狗歪歪后腿站立，前爪做招手狀，還發出嗚嗚聲，就像跟人告別。

張鑫心里一陣感動，母親為了訓練小狗真下功夫了，就向歪歪猛揮手。

秀麗見狀，感覺自己也有點兒喜歡這只狗了，彎下腰來向它招手說：“再見！”

一路上張鑫都在想：回家后一定和妻子談談，要常回去看看，多理解老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