吝嗇是小氣節(jié)儉卻是爭取人生自由的工具

克里斯·斯多克爾-沃克

英國人懷特在1981年上中學時，他的父母買了房。他說，他們是“典型的英國風格。大房子、大按揭”。之后沒多久，經(jīng)濟陷入嚴重衰退，利率飆升至17%。

在沉重的房貸按揭壓力下，他的父母被迫削減開支：度假取消了，報紙也不訂了。懷特的爸爸不再買啤酒了，改為自己釀。懷特對金錢的態(tài)度因此永遠改變了。

他說：“我當時就明白，欠銀行很多錢是件很可怕的事情。”成年以后，他一直在努力確保自己不會落得父母那樣的下場。

他獲得了經(jīng)濟學學位，還接受了特許會計師的培訓，然后在金融業(yè)工作了20年。他從事這個職業(yè)，正是為了精通貨幣語言。剛畢業(yè)時，他的工資是1.25萬英鎊，之后一路上漲，但他的生活方式卻保持不變。

過去20多年里，懷特確保每個月至少把一半的工資存起來養(yǎng)老，而且把所有的獎金都立刻存起來。他上班不坐地鐵，而是騎車，還減少了喝酒。現(xiàn)年48歲的懷特，積攢的錢夠他43歲就退休。

但直到退休前一年，他才偶然發(fā)現(xiàn)了“錢胡子先生”。那這是44歲的加拿大人阿德尼的博客，他的名字在提前退休人士中如雷貫耳。懷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無意中參與了一場在世界各地的年輕員工中越來越受歡迎的運動：FIRE（financial independence， retire early，意思是經(jīng)濟自由、提前退休）。

基本模式是這樣的：該運動的支持者會盡可能節(jié)儉地生活，在二三十歲時將一半或者更多的收入存起來。目標是在三四十歲退休。

這場運動的“提前退休”部分可能在說法上有些不妥。許多FIRE的踐行者并不打算拿50年的時間來打橋牌或者坐游輪。相反，重點是在財務自由上：目標是存足夠的錢，生活得足夠簡單，這樣，接下來的幾十年就可以做別的事情，而不是在一份白領工作中追求加薪升職，或者擔心欠銀行大筆貸款。

盡管這些想法已經(jīng)存在了很多年，但在過去10年里，網(wǎng)絡社區(qū)讓FIRE運動真正形成了氣勢。

這場運動最初從美國開始流行，源于20世紀90年代一份名為《吝嗇鬼報》的時事通訊。這份紙質通訊在1996年12月出版了最后一期，但是節(jié)儉運動在網(wǎng)上繼續(xù)發(fā)展壯大，，特別是在2008年金融危機后的漫長蕭條期。

今天，世界各地成千上萬的人訂閱相關的播客、博客，參加有關如何節(jié)儉生活的論壇。一個名為Firedrill的播客，每集有7000多次下載。在蘋果的全美博客下載排行榜上，它是投資類播客的前100名。在Reddit上，有專門的論壇聚焦澳大利亞、英國、荷蘭和印度的FIRE運動，人們在那里交流經(jīng)驗技術、尋求建議。

不同于其他人

這些年輕人群體對養(yǎng)老儲蓄的執(zhí)念，是一種反潮流：絕大多數(shù)千禧一代的退休儲蓄并不夠。

在美國，國家退休安全研究所的一份報告顯示，2/3的千禧一代沒有養(yǎng)老儲蓄。美聯(lián)儲的數(shù)據(jù)顯示，58%的35歲以下人口沒有退休賬戶。

保險公司皇家倫敦的養(yǎng)老金專家莫里西去年對1500名英國的千禧一代做問卷調查，結果發(fā)現(xiàn)他們的養(yǎng)老儲蓄比例平均只有4.6%。“這遠遠低于目前的經(jīng)驗法則，即需要拿出收入的12%～15%用于養(yǎng)老儲蓄。”

對于FIRE運動的追隨者來說，這個比例也太低了。即使在12%～15%的情況下，積攢出足夠多的生活費也需要幾十年的時間。為了更快退休，大多數(shù)人努力將收入的一半或者更多存起來，同時盡可能少花錢。

消費降級

庫雷洛普秉持的正是這種生活方式。這位25歲的金融分析師堅持“擁有一切，卻不使用”的理念。他有一輛車，但從來不開，而是在一個名為Turo的網(wǎng)站把車租出去，然后自己騎自行車。這樣下來，一個月可以多賺幾百美元，他說。

庫雷洛普住在美國科羅拉多州的丹佛市，他過去經(jīng)常在愛彼迎上把臥室租出去，自己則睡在客廳里。“我在客廳里裝了一個隔間架和簾子，隔出一間準臥室。”他解釋說。他就那樣生活了一年。

他攢了不少錢，2017年4月在丹佛買了一套復式住宅，今年6月又買了一套房——他住在其中一個房間，其他的租了出去，同時原來的房子也在收取租金。“現(xiàn)在我一個月存三四千美元。”他說。“總而言之，自從我把第一套房出租后，在18個月的時間里，我存了六七萬美元。”

這種生活方式并非沒有批評者。一些人擔心，F(xiàn)IRE追隨者的高儲蓄目標并不可行。“在我看來，這就像是阿特金斯飲食法（Atkins diet，一種頗具爭議的減肥飲食方法）的極端版。”倫敦的金融規(guī)劃顧問費伊（Damien Fahy）表示。他說：“他們在財務規(guī)劃方面有很多積極因素，也打下了一些好的基礎。但我的確認為這是它的一個極端版，不一定適合所有人。”

皇家倫敦的莫里西對此表示贊同。她說：“他們必須確保可以滿足自己的其他需要。”

維持生計的數(shù)學題

FIRE運動另一個引發(fā)爭議的方面是：為了在三四十歲退休，你手上需要有多少錢？批評人士說，F(xiàn)IRE運動的追隨者大大低估了他們需要的數(shù)額。

許多（盡管不是全部）支持該運動的人都遵循4%法則：提取投資的4%，收入將主要由利息和股息構成，而且不會吃掉本金。這里的經(jīng)驗法則是，將支出乘以25倍：例如，如果你一年的開支是3萬英鎊，那你需要有75萬英鎊的儲蓄。

但這條規(guī)則也有它的缺陷，尤其是對于年輕人。它通常較適用于那些60多歲退休的人，因為他們不大可能需要用30多年的錢。

消費者金融網(wǎng)站“無聊的錢”創(chuàng)始人麥凱表示，這道數(shù)學題沒有意義。“如果你30多歲退休，可能還要再活70多年。我覺得有點幼稚。”

她說，給一個在35歲退休的人設定一個明確的金額很難。如果有人希望每年的開支是兩萬英鎊，那么他們需要這個數(shù)字的55倍，假設有投資減少了。無論如何，“至少要有50萬，你一年才能有2萬英鎊。”她解釋說。

根據(jù)英國國家統(tǒng)計辦公室（ONS）的數(shù)據(jù)，英國的生活成本要比這個數(shù)字高得多——一個四口之家的年度支出平均為3.9萬英鎊。使用麥凱所說的需要存款55倍的原則，35歲退休的人需要有215萬英鎊。

消費降級，并非不享受

這些計算假設一個人在35歲退休后，就根本不會工作。但參與FIRE運動的大多數(shù)人并非如此。

28歲的美國人默茨擁有20萬美元的資產，主要是房地產、股票和少量現(xiàn)金。今年3月，27歲的她辭去了在IT行業(yè)的工作，現(xiàn)在在做Firedrill播客。她說，“我沒有退休。我仍然要工作，但我可以自由選擇去做我真正喜歡的東西，但那也許不會帶來高收入。”

她希望不管什么時候，當決定不工作時，她的投資能應付生活開支。對她來說，F(xiàn)IRE不僅僅是關于財務，還提供了小圈子和志同道合的人。“有更多的人可以在一起玩，他們不會因為你開著一輛有13年車齡的舊車而盯著你看。”

開舊車不是默茨消費降級的唯一方式。她想要一個任天堂游戲機，但認定這并非必需品。她在外面吃飯也不如以前那么多，而且也不大旅行了。

FIRE的批評者經(jīng)常說一句話——是在用短期的痛苦來換取不確定的長期收益嗎？

默茨說：“這些人都沒抓住重點。如果剝奪了自己太多享受，就不會快樂，而且也無法維持這種狀態(tài)。”默茲建議，把不必要的支出減到令人感覺不舒服的程度，然后固定在這個水平上面一點。“你應該能過上最好的生活，但并不意味著要花很多錢。”

懷特表示同意。他說：“你不需要去昂貴的市中心的酒吧。你可以跟朋友一起喝罐裝啤酒。”他的家人也秉持這種做法。退休之前，他發(fā)現(xiàn)他的五口之家每年只要2.4萬英鎊就能生活得很不錯。

他說：“我們不會給孩子們買最新款的iPhone，來縱容瘋狂失控的消費主義。”他形容自己的生活方式是節(jié)儉，而不是放棄享受。

他認為，“沒有理由慘兮兮地生活20年，就為了能在退休后再慘兮兮地生活20年。”

致力于自由

雖然“FR”（提前退休）是FIRE這個名字的一部分，但默茨和懷特的目標并不是在27歲或43歲時辭掉工作，然后什么都不做，一直到死。

默茲說：“我們不是說要整天坐在那里喝邁泰雞尾酒。人類有內在的工作需求。我們需要覺得自己是社會的重要一員，這不會因為你在銀行有一筆錢而改變。”

但（銀行有一筆錢）使他們可以靈活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有人選擇旅行—當然是在預算之內—還有人選擇做他們想做的工作，不要那種困在倉鼠輪上不停奔跑的感覺。

懷特說：“我很感激這個制度。我原本感覺自己像是關在一座拘留營里，為了維持一種我并不真正想要的生活方式而不停工作。”

現(xiàn)在，他自由了。

他說：“這些東西很多都是情感和心理上的。你必須經(jīng)歷了，才能明白它有多么強大。”

（摘自英國廣播公司新聞網(wǎng)）（編輯/小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