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云錦的色彩與紋樣設計規律探究

劉璐（北京交通大學建筑與藝術系，北京 100044）

南京云錦是我國封建社會晚期傳統絲織工藝中成就較高、具有地域特色的一種提花絲織錦緞。其色彩濃郁鮮艷、亮麗華美，紋飾圖案敦厚飽滿、繁而不亂，具有強烈的民族審美特性。系統分析云錦的色彩和紋樣處理方式方法，可以發現云錦設計制作過程中的規律。

一、云錦色彩的搭配規律分析

李時珍《本草綱目》中“錦”的釋義說：“錦以五色絲織成文章，故字從帛從金……”。由此可見，絢麗的色彩和精致的紋飾是構成“錦”特征的重要因素。云錦圖案的色彩受到民族傳統色彩傾向和五色觀的影響，色彩鮮明濃烈、瑰麗華美，具有高貴、典雅、華麗的氣勢。常用紅、黃、藍、綠、紫等對比色，富有視覺沖擊力。雖然云錦用色繁多，但均能處理得濃而不重、艷而不俗、對比而不刺激，使其達到莊重典雅、統一和諧的藝術效果，這得益于云錦獨特的配色方法和裝飾方法。為了探究云錦色彩的搭配規律，筆者搜集了100 幅南京云錦的照片，進行了系譜研究（表1）。

1 云錦色彩搭配特征要素與構圖方式統計表

（1）地色中把黑色劃分為冷深色：地色是云錦的最底層背景色。黑色作為一種中性色是不具備色相和冷暖特征的，但在云錦中特別是地色的運用中是經常出現的，但除它之外的白、灰兩中性色卻很少運用在地色上，所以在地色中不設立中性色一欄，單獨把黑色劃分為冷深色。

（2）花紋主色系不明顯時區間的劃分處理：當花紋色系運用相對平衡跨越多個區間時，一色系兩種顏色都占優先于缺少一種顏色的色系；當兩個色系四種顏色都有，以主花的用色種類為主，弱化賓花；當一種顏色用色面積占花紋的50%以上，劃分為這種顏色所在的色系。

（3）花紋單位用色量五場色以上區間的劃分：由于云錦色彩的運用受品種、用途、材料和織造工藝條件的限制，每段織料上的圖案花紋，都有場數的限制。必須在花紋單位反復循環時或織到一定距離時，才能陸續更換配色。但每一段上的用色，均不得超過、也不能少于規定的用色數量 [1]。所以五場以上的用色量歸為一欄，不再進行區間劃分。

（4）多則紋樣的并置：云錦的花紋單位有“八則”、“六則”、“五則”、“四則”等，由于織成之后它們之間的視覺效果差異并不大，只是疏密有別，所以把它們統稱為“多則紋樣”。徹幅紋樣就是整張匹料上只有“一則”花紋單位。

筆者在云錦構圖方式劃分的基礎上，從地色、花紋主色系、花紋單元用色量三個色彩搭配特征入手分析云錦色彩搭配的規律得到以下結論：

（1）云錦為多則紋樣的構圖時，地色運用深色次數接近暖明色的兩倍；當為徹幅紋樣時，暖明色為地色的次數分別比冷深色、暖深色運用得多，深色與暖明色達到了平衡。

（2）無論是多則紋樣還是徹幅紋樣，花紋的主色系多以黃綠為主，特別是多則紋樣構圖時，黃綠色系占據了壓倒性的份量。

（3）多則紋樣構圖時，花紋單位用色量為四至五場居多，三場以下和五場以上的數量相等。而車幅紋樣用色量在五場以上的數量高達88%。

探究其原因，從構圖方式的視覺效果上來講，多則紋樣整齊條理且充盈，地色顯露面積平均，所以在顯妝效果上，不論是深色地色配淺色花紋還是明色地色配深色花紋都能呈現對比協調、相得益彰之感。而徹幅紋樣構圖，地色會有大面積的顯露且沒有規律，所以為了彰顯云錦亮麗華貴的特征，地色則多運用暖明色。其次，云錦作為御用貢品，代表皇權的黃色大范圍使用則不足為奇，而綠色作為圖案元素運用最多的花卉植物不可或缺的一種顏色，且本身帶有的與地色的強烈對比屬性，顯妝效果明顯，也廣泛應用于花紋的色彩中。另外，在設計和制作的角度來分析，五場以上的花紋單位用色量，色彩處理搭配要求高、技術難度大，一個花紋單位的織成就要耗費大量的人力和時間，所以適合在徹幅紋樣上織造，這也是花紋單體面積大適合進行多種色彩搭配等特點的徹幅紋樣構圖本身的要求。而為了高效高質量制作云錦又能保持它雍容華貴絢麗多彩的特征，在多則紋樣中，相對于耗時耗力的五場以上用色量和相對素凈單調的三場以下用色量，四至五場用色量，切換花紋單位再變換另外四、五種顏色進行循環搭配的色彩搭配方式成為了云錦藝術家最常用的形式。各式各樣的色彩搭配方式使云錦色彩繁而不亂、統一、和諧，獲得靈動而精美的藝術效果。

二、云錦色彩的裝飾處理方法分析

云錦色彩的呈現除了合理的色彩搭配還有對色彩的多種裝飾處理方法。巧妙地運用了“色暈”的裝飾方法和“片金絞邊”、“大白相間”對比調和的處理技巧[1]。筆者基于這三種色彩處理方法進行了系譜研究（表2）。

1 云錦色彩色彩裝飾處理方法與圖案素材統計表

（1）色暈中的白色也作為一層色階：“色暈”，就是色彩的濃淡、層次感和節奏感的呈現。“色暈”的具體運用，就是將圖案用深淺不同的色調，幾重織出{3}。所以作為最外圍最淺的白色，也就是“大白相間”色彩處理技巧中的“大白”，也算是色暈裝飾方法中的一層色階，也就是說，凡是運用了“大白相間”技巧的圖案至少使用了兩種色暈。

（2）片金絞邊的含義擴展：“片金絞邊”就是織品中圖案花紋的輪廓線條全部用片金織出。“金絞邊”亦稱“金包邊”[2]。由于云錦有一種名叫“織金”的品種，花紋全部用金線織出，且元代之后，金線不再僅限于花紋的外輪廓使用，也開始作為一種特殊色彩大面積運用，所以筆者擴展了片金絞邊的形式內容，把金色占比分成了三擋。

（3）當花卉景物與動物一同出現時的劃分方法：動物占據主導或中心位置，就劃分為動物一欄；兩者平衡構圖時兩欄均分別記錄。

筆者在云錦圖案素材劃分的基礎上，從“色暈”、“大白相間”、“片金絞邊”三個色彩裝飾處理方法入手分析云錦色彩裝飾處理的規律，結論如下：

（1）花卉景物的“色暈”運用中，三種暈色方法使用平均，而動物多運用“二暈色”，極少數運用“三暈色”。人物大多無色暈。

（2）動物運用“大白相間”的處理技巧是花卉景物的兩倍，但白色所占面積大多比花卉景物小。花卉景物中白色所占面積大多占主體的三分之一。

（3）“片金絞邊”中“金包邊”的手法占據了總體的50%。片金占三分之二以上甚至全金的數量大于占比二分之一的數量，片金的運用呈現出兩極分化的趨勢。

探究其原因，一方面，動物和形態敦厚圓潤、簡潔明了，各部分之間沒有遮擋關系，平鋪直述，只運用“大白相間”就可以很好得襯托出色彩關系，只有少數局部運用的暈色達到三個。而花卉景物的圖案造型花瓣繁多、藤蔓纏繞、互相遮擋，想要達到賓主呼應、層次分明的效果需要造型和色彩緊密配合，比如主體花運用“三暈色”，賓花運用“二暈色”，藤蔓不使用暈色，這就可以達到豐盈但有章序，生動得體的藝術效果。而人物由于體態易于辨認且本身衣著色彩豐富不需要太多暈色來塑造，也基本上只有兩種暈色以內。另一方面，花卉景物中白色的面積要比動物圖案中大得多，因為“妝花”織物中的大朵主題花，常用白色作外暈，使花朵在地色的襯托下，更加顯現、更加突出[3]。通過觀察，主題花特別是牡丹、蓮花等運用最為廣泛的花種，它們的暈色面積是從花心到花瓣尖逐層遞增的，所以最外層的暈色也就是白色面積就是最大的。此外，金線的運用由于它獨特的色彩效果，運用好了可以使云錦色彩更富于變化，更富麗堂皇，但卻不能把它完全當做一種與其他染織屬性色彩一致的裝飾色，自由的搭配，所以“片金絞邊”的運用目前為止呈現出一種兩極分化的趨勢，保守的進行金色外輪廓包邊，或者極大面積的使用金色甚至全部紋樣都用金色織成。多種色彩裝飾處理方法使對比強烈的色彩得到了調和潤色、明快醒目、整體和諧的優美效果。

三、云錦多則紋樣的組合排列方式分析

云錦圖案嚴謹精密，設計上非常注重規則章法。無論是“妝花”、“織金”、“織棉”或“庫緞”，不同品種的圖案設計，都是緊密地結合實用要求、物質材料、制作條件和織成效果等因素，進行意匠安排的[3]。

筆者基于多則紋樣的組合方法和排列方式進行系譜研究（表3）。

表3.云錦多則紋樣組合排列形式與圖案素材

（1）團花圖案格式提取：云錦圖案，常用的圖案格式有：“團花”、“散花”、“滿花”、“纏枝”、“串枝”、“折枝”、“錦群”等幾種[4]。筆者將其歸結為三花三枝一群，其中團花是運用最典型最廣泛也最能代表和反映云錦圖案整體的組合排列形式的一種格式，所以筆者把團花格式的特征提取出來，加以整合，運用到整個云錦圖案格式的分析上。

（2）間隙法和隔行反向法的添加：團花格式提取出來后依然有一些不能用其中包含的方法來歸類的圖案組合排列樣式。通過觀察比對，把團花組合法中的對合法和四合法合并為對合法，再把組合形式中用主體以外的小面積紋飾填補空缺的樣式總結為間隙法。同樣通過觀察，添加隔行反向為新的一種排列方式。

圖1.整剖光

圖2.咬光

圖3.勻羅搖

筆者在云錦圖案素材劃分的基礎上，從團花組合法、排列形式兩個方面入手分析云錦多則紋樣的組合排列規律，結論如下：

（1）花卉景物“間隙法”的運用分別是其他兩種組合方法的兩倍，動物運用“間隙法”占總體的89%。

（2）花卉景物運用最頻繁的排列形式是“整剖光”，動物是“隔行反向”。“咬光”和“勻羅搖”在這兩類素材的運用中占比只有16%。

（3）人物只有間隙組合隔行反向排列有數據。

探究其原因，“車轉法”與“對合法”對素材造型的要求比較高，需要兩組或多組同形同量的花紋按照一定的順序排列組合，多種素材間的組合沒有“間隙法”自由，搭配比較局限。其次，花卉景物圖案形態較小且造型變換比較自由，多種素材結合也可以組成團花的樣式，適合整剖光的排列形式。而動物體態不能過度扭曲變換，難以與其他素材組合成團，所以間隙組合隔行反向排列形式運用最為廣泛，人物素材同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