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開褒貶揚抑，看到不一樣的宋朝

劉葳漪

從波士頓回北京，行李中多了一件大部頭——華盛頓大學歷史系教授Patricia Buckley Ebrey撰寫的一部《Emperor HuiZong》（宋徽宗）。這是迄今為止關于宋微宗研究最全面、最豐富、最系統的學術專著，由哈佛大學出版社出版。

Patricia Buckley Ebrey教授長著一張清秀又書卷氣十足的面孔，她博士畢業于哥倫比亞大學，作為美國著名的漢學家，她為自己取了一個中文名字叫做伊沛霞。這本《宋徽宗》就是伊沛霞教授多年沉浸于宋朝歷史、研究宋徽宗的集大成之作。

對宋代青睞，是最近幾年小資文青們才開始熱衷的興趣。無外乎對宋代的詩詞、藝術和國民生活著迷。從《清明上河圖》到《芙蓉錦雞圖》，從“明月幾時有”到“無言獨上西樓”，從蘇東坡到李清照，從陸游到歐陽修，甚至有言論稱，有宋一代，是中國知識分子活得最滋潤的時期。值得注意的是：在國內，人們一提到漢、唐，就褒就捧;一提到宋，就貶就抑。宋代總是被認定成一個窩囊的王朝。然而，歐美和日本的漢學家卻對宋代不吝于贊美.評價都非常之高。美國高校采用的歷史教材《China，A New History》（中國新史）有一章的內容就是：China'sGreatest Age： Northern Sung AndSouthern Sung（中國最偉大的朝代是北宋和南宋）。之所以宋代獲得大量漢學家的鐘情，我想，恰恰是中國人白己看待中國歷史往往擺脫不了對國運的關注，而海外學者能夠以超然的心態去評估一個王朝的文明表現，正如日本京都大學教授宮崎市定說的：中國宋代實現了社會經濟躍進，都市發達，知識普及，與歐洲文藝復興現象比較，應該理解為并行和等值的發展，因而宋代是十足的“東方文藝復興時代”。

對于宋代帝王，尤其是宋徽宗，中西方的看法也大相徑庭。國內的歷史學家長久以來對微宗乃至微宗朝抱有非常負面的看法：在傳統史家的“敘事套路”中，微宗被后世詬病的很多做法 如佞道、興修，將之指斥為徽宗朝君臣誤國的主因。研究北宋的重要史料《續資治通鑒長編》中，關于北宋微、欽二帝的部分早已亡佚。基于此，國內學者對北宋末年這段歷史的建構，大量基于南宋史家所給定的前提之下，這層“歷史的嚴妝”（蔡涵墨語）必然更趨于“抹黑”而非“洗白”。徽宗與李師師的八卦，被津津樂道者無限放大，以至于很多人覺得微宗沉溺于藝、妓之間，終成亡國之君。

而伊沛霞教授的《宋徽宗》，則“透過徽宗的眼睛去觀察他的統治。全書從徽宗“長在深宮”、“登基”，到“天崩”、“北狩”，順著清晰的架構與時間脈絡，對徽宗在即位前的生活、到登上宋朝天子寶座、開始近二十六年的統治，再到北宋覆滅、徽宗被俘、生命中最后八年的凄慘歲月、最終客死異鄉，進行了完整的敘述。這部著作是對徽宗及其時代進行全景式的回放，展現給讀者一個立體又客觀的歷史畫卷。宋徽宗在樂制改革、創建慈善事業、學校制度，以及他在園林建筑、繪畫與畫院的造詣，都無出其右，沒有人會反對，他是一個偉大的藝術家。

自黃仁宇的《萬歷十五年》以來，還沒有大學者為普通讀者寫一部中國皇帝的傳記。這本《EmperorHuiZong》，我認為是帝王傳記中的上佳之作。一個好消息是，中文譯本這個月即將上市，無數豐富鮮活的細節所建構出的歷史語境，可以很好地使普通讀者（而非學者）重回歷史現場，理解徽宗政策行為背后的合理性。在英文原著中，從543頁到661頁，均為注釋，由此可見西方學者的治學嚴謹。

另外，Patricia Buckley Ebrey的著作《劍橋插圖中國史》也尤為值得推薦，由山東畫報出版社出版，這是她專門寫給美國大學生的，不妨認真一讀，有趣且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