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燕妮
(中國傳媒大學 經管學院,北京 100024)
在經濟全球化浪潮的推動下,第三產業對一國GDP的貢獻率越來越高,新媒體、游戲、藝術等文化產業越來越受到人們的重視,在2010年中國的文化商品出口數量已經超越美國,成為世界第一大文化商品出口國。根據我國商務部公布的2018年1~5月數據顯示,我國文化貿易總額達到478.4億美元,同比增長11.2%。其中,文化商品貿易總額為332.4億美元,實現貿易順差254.5億美元,具有高附加值的文化專用設備、出版物等出口額分別實現同比增長13.1%和4.8%,同時對金磚國家和中東國家的出口速度增快。重點發展文化貿易,擴大中國文化貿易在世界貿易中的占比,有利于擴大我國的國際影響力,帶來新的發展機遇和效益,對經濟增長和就業有正的促進作用。在此背景下,眾多學者對文化商品貿易的影響因素進行研究。Sergey Shulgin(2017)提出文化距離是影響雙邊貿易的一個重要因素;Bedassa Tadesse,Roger White(2017)證實了移民是彌補文化差異、促進國際文化交流和促進經濟全球化的有效渠道;Jishun Niu(2017)通過構建北京文化創意商品和服務出口貿易的引力模型,分析了北京文化創意出口貿易的主要影響因素;Donald Lien,Melody Lo(2017)通過引力模型研究發現,文化研究機構對貿易和國外的直接投資對文化貿易會產生積極的經濟效應;Andres Hervas-Drane,Ei Noam(2017)研究了互聯網對文化商品跨境分布的影響,并提出了一種兩國經濟模式。
我國學者對于文化產業的研究可分為定性研究和定量研究。關于文化貿易的定性研究可從兩個方面進行概括。一方面,學者們對于現階段發展文化產業的機遇進行了闡述。如范玉剛(2018)、王江(2017)等[1-2]。另一方面,對文化貿易的未來發展提出建議。如馮根堯,楊瑩(2018)認為應有針對性的實施優先發展戰略和錯位發展戰略[3]。張玉霞(2018)基于國際市場占有率(MS)、貿易競爭力指數(TC)、顯性比較優勢(RCA)幾個指標的分析提出一些方向和具體建議改善現狀[4]。魏鵬舉(2017)研究發現應從著重發揮內生市場比較優勢、培育文化產業主體以及促進文化金融等方面發力[5]。張文鑌,李雅(2017)認為應加大對文化貿易政策的引導扶持力度[6]。關于文化貿易影響因素的定量研究,學者們在模型的選擇上主要分為多元線性模型、鉆石模型和引力模型幾大類,其中引力模型應用最廣,如蒙英華(2011)、詹君恒,呂慶華(2016)、廖戰海(2016)和俞路(2017)[7-10]。
綜合文獻回顧我們發現,已有文獻基本都是對文化產業進行整體研究,對文化商品單獨的研究很少。與現有文獻相比,本文的創新之處在于:第一,聚焦于文化產業下的文化商品領域,進行針對性的研究;第二,選取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最新更新的2013年中國文化商品前10名貿易伙伴及雙方文化商品貿易量為樣本,涵蓋面較廣,保證了研究結論的客觀。
文化商品從廣義來講,指人類為提供給社會而創造的一切可見商品,它不僅包括物質商品,也包括精神商品;狹義的文化商品專指精神商品,包括文學、藝術等一切意識形態在內,精神商品所依托的物質形式不包括在內。
世界各國對于文化產業的概念和范圍界定有較大的差別,本文根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發布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文化統計框架》(Framework for cultural statistics),將文化分為文化商品和文化服務兩大類,其中文化商品根據2007版的《商品名稱及協調編碼制度(HS)》分類進行統計,分類框架如表1。

表1 文化商品貿易類別
(1)貿易規模持續增長,文化商品貿易順差趨勢依舊。我國文化商品貿易總額一直呈現上升趨勢,總體維持順差趨勢不變,且差額逐漸擴大。根據聯合國貿發會發布的2002-2015年創意產業中文化商品貿易數據顯示,在出口方面,文化商品貿易出口量總體趨勢是上升的,存在局部震蕩,在出口增長的年份增長率維持在10%以上。從進口方面來看,我國文化商品進口額一直處于擴大狀態,最初的進口增長率在10%左右,經歷過2007年的貿易額突增和2009年及2013年的逆增長之后,平穩到2015年的1.86%。
(2)文化商品國際市場占有率高,出口市場集中。根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統計數據顯示,2010年中國取代美國成為文化商品最大出口國,中國的文化商品出口占世界文化商品出口比重從2005年的18%一路上升到2015年的33%,占據了世界市場近三分之一,貿易競爭力指數TC也一直圍繞0.8水平小幅波動。此外,中國文化商品的出口市場也較為集中,多為高收入國家或地區。根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全球文化貿易-國際消費轉移》報告,2013年中國超過半數的文化商品進入中國香港地區,同年中國文化商品出口的前10名貿易伙伴依次為:中國香港、美國、日本、英國、德國、荷蘭、新加坡、阿拉伯聯合酋長國、馬來西亞、澳大利亞,他們占中國文化商品出口額的83.3%。
(3)出口商品結構不合理。根據聯合國貿發會統計的我國2002-2015年文化商品進出口具體的品類結構顯示,在出口方面,設計類文化商品占據絕大部分,占比維持在70%左右,其次是工藝品和新媒體,各自約占10%,這是因為我國制造業發達,依靠我國的成本優勢和規模資源優勢。而在視覺藝術、表演藝術、出版等其他方面所占的出口份額很小。可以看出,我國文化商品出口品類結構主要是以低附加值的文化制造業為主,品類較為低端,創新性的核心文化商品有所欠缺。在進口方面,與文化商品出口品類結構不同,我國的文化商品進口品類以高附加值文化商品為主,對于視聽、新媒體和出版類文化商品的進口占據總進口量的半壁江山。
本文采用經典引力模型,通過搜集2002-2015年10個貿易伙伴國家或地區的文化貿易面板數據,同時考慮國民生產總值、人均調整國民收入凈額、地理距離、文化距離、網絡覆蓋率、語言因素和是否同屬貿易區等因素,構建方程如下:

回歸方程中下標c代表中國,j代表貿易伙伴國,t代表時間,EXcjt代表中國在t時期向j國的文化商品出口額。其中解釋變量包括:(1)GDPct代表中國t時期的GDP,用來描述中國的經濟規模,經濟規模越大其供給能力越強;GDPjt代表j國在t時期的GDP,用來描述j國的經濟規模,經濟規模越大其潛在需求越大,因此預期一國的經濟規模與文化商品貿易量成正比;NGDPPCct代表在t時期中國的人均調整國民收入凈額;NGDPPCjt代表j國在t時期的人均調整國民收入凈額,人均調整國民收入凈額越高,則居民的購買力越強,帶動的貿易量越大,據此預期貿易伙伴國的人均調整國民收入凈額對中國文化商品貿易量成正比;Dcj代表中國與j國的地理距離,距離越遠,貿易成本越高,因此預期地理距離與文化商品貿易量成反比;CDcj代表中國與j國的文化距離,文化距離越近,表示該國與我國文化差異越小,該國對我國文化商品需求量越大,因此預期文化距離與文化商品貿易量成正比;NTjt代表j國在t時期的互聯網使用率,不必取對數。作為新的傳播方式,科技的應用的進步也促進了人們對文化商品的消費需求,高科技國家或地區對文化商品需求就越大,因此預期科技的應用能力與文化商品貿易量成正比;CLANcj是虛擬變量,CLANcj=1表示j國是漢語國家或地區,CLANcj=0表示j國為非漢語國家或地區。若兩國語言一致,則文化背景就越可能存在相通之處,即一國的文化商品在另一國越受歡迎,貿易量就越大;CAPECcj為虛擬變量,CAPECcj=1表示j國屬于亞太經合組織,CAPECcj=0表示j國不屬于亞太經合組織,同屬一個組織的成員國會在貿易商實施一定的優惠政策;ɑ是常數項,β是影響系數,μcjt為誤差項。
在貿易伙伴選取方面,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發布的數據截止到2013年,因此本文選取其發布的2013年中國文化商品貿易伙伴前10的國家或地區,模型的因變量選取了聯合國貿發會的創意產業數據庫公布的2002-2015年共14年中國對這10個國家或地區的文化商品出口額;GDP、人均調整國民收入凈額來自世界銀行數據庫,采用以現價美元為單位的統計基礎;地理距離數據來自法國國際經濟研究中心(CEPII)的距離數據庫geo_ce?pii;文化距離的計算是依據Kogut和Singh的綜合指數公式;互聯網使用率來自國際電信聯盟的世界電信/信息通信技術(TCI)指數數據庫;對于虛擬變量語言,對中國香港賦值為1,其他國家或地區賦值為0;對于是否為亞太經合組織成員這個虛擬變量,對中國、中國香港、澳大利亞、日本、馬來西亞、新加坡和美國賦值為1,其他國家或地區賦值為0。
首先對面板數據進行描述性統計,以便對所有樣本的基本分布特征有一個大致的把握,得到結果如表2所示。“總體”表示10個國家或地區14年間各變量的總體情況,“組間”表示10個國家或地區各變量之間的差異情況,“組內”表示10個國家或地區各變量的自身變化情況。從表中可以看出,對于出口這一變量,總體存在較大的差異,且各國間出口的差異波動情況大于一國內各年度出口額的波動。在選取的時間段內,各國的GDP水平和調整后的人均凈國民收入水平波動幅度較大,從最大值和最小值之間的差距可以看出,國家或地區之間存在較大的貧富差距。此外,地理距離、文化距離、科技發展水平和創業天數等自變量呈現出較為分散的分布狀態,這有利于提高模型的擬合優度。對于是否使用漢語,以及是否同屬亞太經貿組織這兩個虛擬變量,可以看出僅有1個地區使用漢語,有6個國家或地區與中國同為亞太經合組織成員。

表2 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續表
我們在對文化商品貿易影響因素進行分析時應注意,各變量應該是獨立存在的,如果各因素之間存在相關性,則一個因素的變化會對其他因素的變化產生不同程度的影響,也會影響中國文化貿易額。為了避免所選因素之間可能存在相關性明顯而導致多重共線性,接下來對各因素進行相關性分析(表3)。

表3 各影響因素自相關分析回歸結果
需要關注的變量為:
(1)中國GDP與人均調整國民收入凈額之間存在很強的相關性,近似等于1,說明中國的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帶動了人均購買力水平和消費水平。顯示了隨著全球經濟一體化的發展,各國之間的經濟聯系和相互影響的程度更加緊密,世界經濟總體上呈現繁榮發展的景象。
(2)人均調整國民收入凈額與各國之間的地理距離之間的相關度為57.96%,這可能是因為兩國之間的地理距離較大,因為運輸成本偏高,導致兩國之間的貿易的價格會提高,由此提高了文化商品貿易出口國居民的人均收入水平。
(3)文化距離與各國GDP、地理距離之間存在相關性。較遠的地理距離會帶來習俗、宗教信仰和價值觀方面的差異,因此文化距離相差較大;文化距離差距小的國家或地區之間文化相似度高,國家或地區之間的文化貿易頻繁,有利于拉動國家或地區的GDP發展。
(4)互聯網覆蓋率代表著一國的科技水平,在以互聯網為技術基礎的網絡經濟的推動下,科技水平與一國的經濟發展成正比關系。因此科技發展水平與GDP以及人均調整國民收入凈額之間都有較強的關聯性。
(5)是否使用共同語言和人均調整國民收入凈額之間的相關度為-0.6159,說明使用共同語言的國家或地區,國家或地區之間的文化相似性越大,貿易往來越頻繁,必然與人均收入水平之間存在正相關性。
將中國對10個國家或地區在2002-2015年間的文化貿易面板數據帶入模型,采用穩健的標準差回歸,得到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

表4 回歸結果
使用穩健的標準差(Robust Standard Errors)對面板數據進行回歸分析,隨后進行懷特檢驗得到Prob>F=0.0000,說明拒絕原假設所犯錯誤的概率為0,在0.01的置信水平上自變量是聯合顯著的。因此,拒絕同方差的原假設,說明變量存在著異方差,即在各自的回歸模型中,自變量對中國文化商品貿易的出口額具有聯合顯著的影響。在回歸結果中的R2大于0.92,說明回歸中包含的自變量至少解釋了92%的因變量的變化,所選的因素對文化商品貿易額具有較大程度的影響,模型的擬合優度較為理想。下面對穩健的標準差回歸結果進行分析和解釋。
(1)中國GDP的回歸系數為-2.867595,該變量最不顯著,說明在中國對外文化商品貿易中,經濟的發展速度和國內文化商品的供給能力對出口并無明顯的正向作用。貿易伙伴國的回歸系數為0.7790395,在0.01的置信水平上是顯著的,說明貿易伙伴國的GDP每增長1%,中國對其文化商品出口就增加約0.78%。這與最初假設相符,即貿易伙伴國的國內生產總值越大,潛在的文化商品需求就越大,越有利于我國文化商品的出口。
(2)中國的人均調整國民收入凈額回歸結果不顯著,與最初的假設不符,說明我國居民的購買能力對文化商品的出口并沒有顯著的影響。貿易伙伴國的回歸系數為0.3397629,在0.01的置信水平上是顯著的,說明貿易伙伴國的居民購買力每增加1%,中國對其文化商品出口量就會增加0.34%,即貿易伙伴國的居民購買能力的增強會增加對我國文化商品的需求熱情,這與我們最初的預期相符。
(3)地理距離的回歸系數為0.2499004,在0.01的置信水平上是顯著的,說明中國與貿易伙伴之間的地理距離每增加1%,文化商品貿易額就增加0.25%,與預期相悖。可能是因為對于地理距離較大的國家或地區,其周圍相似的文化商品已經滿足了該國的需求,對于相差較遠的他國文化商品的需求沒有得到滿足,因此會更多的進口該國的文化商品。
(4)文化距離的回歸系數為-0.5890669,在0.01的置信水平上顯著,說明隨著中國與貿易伙伴之間的相對文化距離每增加1%,兩國間的貿易流量就會減少0.59%,與預期相符。因為貿易伙伴間的文化距離越小,文化相差越小,習俗越接近,就越容易接受外來的文化商品,進口額增加。
(5)互聯網使用率對應的回歸系數為0.0134167,在0.01的置信水平上市顯著的,說明互聯網使用率每增加1%,中國對其文化貿易額就增加0.013%,與預期相符。互聯網使用率代表了一個國家或地區的科技發展水平,使用率越高,則該國的科技發展水平越高,則該國居民普遍擁有較強的文化素養,對文化商品的需求越強,對文化商品的進口需求就越大。
(6)使用同一語言對應的回歸系數為3.861719,且在0.01的置信水平上顯著。說明中國與有相同語言國家或地區發生文化商品貿易,有利于擴大文化商品貿易規模,與預期相符。語言相通的國家或地區在文化歷史、宗教信仰、文化風俗方面有一定的共同點,因此對文化商品有相通的偏好,有利于擴大文化商品貿易規模。
(7)屬于亞太經合組織的回歸系數為0.5136595,且在0.01的顯著水平上接受原假設,說明同屬亞太經合組織的成員國之間更容易發展文化貿易,這與預期相符。亞太經合組織為經濟合作論壇,各成員國之間可以進行貿易的交流,相互之間會給予貿易優惠政策,對發展文化商品貿易有推動作用。
通過構建模型并進行回歸分析我們發現,貿易伙伴國的國 民收入水平、人均調整國民收入凈額、文化距離、是否使用同一語言、是否屬于亞太經合組織與我國文化商品貿易呈正相關,并且我國的文化商品貿易還呈現出了自身獨特的特點:與貿易伙伴國之間的地理距離正相關,可能是因為距離的因素使得伙伴國對于存在文化差異的文化商品的需求得不到滿足;伙伴國的網絡覆蓋率與文化商品貿易額呈正相關,因為現代社會的發展和文化的傳播都是以互聯網為基礎的;中國的經濟發展規模以及居民購買能力等因素在本回歸模型中對文化商品貿易的影響作用不明顯。
由此,我們應當重點挖掘經濟發達國家的市場潛力,將美國、日本等發達國家作為主要貿易伙伴進行發展。同時要賦予我們的文化商品更多的獨特的文化內涵,增加其他國家對我國文化商品的關注度和需求度。同時,我們應當改變文化商品出口的品類結構,加大對文化商品的科技創新元素的投入,改變固有的低端制造業支撐的文化商品生產模式,持續擴大我國文化商品的國際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