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怡
摘要:“人是萬物之靈長”,人與世間萬物的區別就在于人與生俱來的豐富情感。抒情詩一直是中英詩歌的主流,它所表現的正是人類精致細微的優美情感。沈紫曼和克里斯蒂娜·羅塞蒂屬于不同時代、不同國家的女詩人,二人的詩風清麗婉約,語言細膩哀婉。本文從意象和韻律兩方面對沈紫曼的《別》與克里斯蒂娜·羅塞蒂的《歌》進行對比賞析,感受這兩篇抒情佳作中詩意語言的魅力。
關鍵詞:意象;韻律;《別》;《歌》
一、詩人簡介
沈紫曼(1909-1977),原名沈祖棻,字子蕊,筆名絳燕,海鹽人。現代詩人、散文家、教授。她是格律體新詩先驅詩人之一,被文壇譽為江南才女。其在古典文學研究和舊體詩詞上有著很高的造詣,對于中國格律新詩的創建和完善有著重要的影響。作家舒蕪平說:“我不知道李清照而后,真正憑文學成就上了文學史的女詞人還有幾位,但沈祖棻肯定是一位”。沈紫曼的詩詞和文章皆用生命心血寫就,風格深沉,意境悠遠。她的新詩境界高潔,在自由中講究錘煉,別具韻味。她的抒情詩《別》從形式上看雖是新詩,卻深得舊體格律詩的精髓。
克里斯蒂娜·羅塞蒂(Christina Rosseti 1830-1894)是維多利亞時期畫家皆詩人但丁·加布里耶爾·羅塞蒂(Dante Gabril Rosseti)之妹,也是一名先拉斐爾派詩人。她的詩受到其兄長影響,但不像其兄的詩那么濃艷,而自有樸實、哀婉、清新的特色。二十世紀英國著名的意識流女作家維吉尼亞·伍爾夫認為“在英國女詩人中克里斯蒂娜·羅塞蒂名列第一位,她的歌唱的好像知更鳥,有時又像夜鶯”[1]。她的抒情詩《歌》是世界文學殿堂里的一枝仙葩,透過她細膩哀婉的語言,讀者能夠感受到詩人汩汩流淌的情感,觸摸到詩人溫柔似水的心。
二、詩歌特色
《別》是詩人寫給友人的一首贈別詩。從內容上看,詩歌描寫的意境非常優美,婉約而不見消沉,纏綿而又不失豁達,詩人濃濃的離別情誼寓于灑脫的胸懷;詩歌情致曠達,意韻韶秀,在不經意間打開人的心扉,讓人經久難忘。《別》全詩共兩節,每節四行,每行九字。
別
我是輕輕悄悄的到來,(a)
象水面飄過的一頁浮萍;(b)
我又輕輕悄悄地離開,(a)
象林中吹過一陣清風;(c)
你愛想起我就想起我,(d)
象想起一顆夏夜的星;(b)
你愛忘了我就忘了我,(d)
象忘了一個春天的夢。(c)[2]
全詩共八句,用韻講究,按abac,dbdc交錯押韻,音律和諧,錯落有致。詩歌第一節第三句句末的“開”與首句句末的“來”押韻;第二節第一、三句的“我”押韻。之后,詩人又在兩節對應的句末押韻,如:第一節第二句的“萍”與第二節的“星”押“ing”韻,第一節第四句的“風”與第二節第四句的“夢”押“eng”韻。整首詩格律嚴謹,自由之中又有錘煉,讀來讓人產生很強的樂感。
這首詩在意象的運用與選擇方面也體現了詩人巧妙的藝術構思,詩中運用了四個簡單常見的意象:“浮萍”、“清風”、“夏夜的星”和“春天的夢”。其中押同韻的“浮萍”和“夏夜的星”都是自然界中具象可見的景物,而“清風”和“春天的夢”又是人只可體會到的夢幻之物。“浮萍”與“清風”為動景,“星”為靜景,意象的動靜結合表達出詩人的情感張弛。
克里斯蒂娜·羅塞蒂的《歌》比《別》早完成半個世紀,兩首詩雖然用不同的語言寫就,但在主題和風格上有異曲同工之處。《歌》的語言純粹簡單,詩中充滿了甜蜜的憂傷、深沉的愛和悲傷。詩人似乎要表達一種剛剛覓得真愛的滿足感,同時又帶著對生命和愛情稍縱即逝的無助感和惆悵。
Song
When I am dead,my dearest,
Sing no sad songs for me;
Plant thou no roses at my head,
Nor shady cypress tree:
Be the green grass above me
With showers and dewdrops wet;
And if thou wilt,remember,
And if thou wilt,forget.
I shall not see the shadows,
I shall not feel the rain;
I shall not hear the nightingale
Sing on,as if in pain:
And dreaming through the twilight
That doth not rise nor set,
Haply I may remember,
And haply may forget.[3]
《歌》這首詩共有兩節,十六句。在詩歌第一節,詩人連用三個祈使句“Sing no sad songs for me/Plant thou no roses at my head/Nor shady cypress tree/Nor shady cypress tree”強調自己不需要哀婉的歌曲,不需要美艷的薔薇和柏樹的濃蔭來祭奠;第一節最后兩句“And if thou wilt,remember/And if thou wilt,forget”形成優美的對稱結構,表達了詩人對愛情和生命的一種自由瀟灑的態度。在詩歌第二節,詩人運用三個排比句“I shall not see the shadows,/I shall not feel the rain;/I shall not hear the nightingale”來描述自己死后的生活。此處,排比的運用使整首詩韻律動聽,形式流暢,同時加深了思想內涵的深度和廣度。詩歌最后兩句“Haply I may remember/And haply may forget”描述了詩人內心的矛盾與掙扎:也許會銘記、也許會忘記。
《歌》的藝術亮點還體現在詩中詞語的重復使用上,如:在詩歌第一節和第二節的后兩句“And if thou wilt,remember/And if thou wilt,forget”,“Haply I may remember/And haply may forget”,詩人反復使用“remember”和“forget”這兩個詞,既在形式上保證了工整對仗,也在內容上達到了詩意的延伸,突出了詩歌的主題。[4]
在這首詩中,克里斯蒂娜·羅塞蒂用豐富的意象為讀者構造了一個藝術世界。她運用一系列生動簡潔的名詞,喚醒了讀者的知覺,如:哀婉的歌(sad songs),薔薇(roses),濃蔭的柏樹(cypress tree),青草(green grass),雨露(showers and dewdrops,rain),青蔭(shadows),夜鶯(nightingale)和薄霧(twilight)等,詩人用這些簡明的意象來表達自己的內心世界,同時也讓讀者有足夠的想象空間。詩歌第一節中“哀婉的歌”象征著悲傷和哭泣,“薔薇”代表了美麗而稍縱即逝的愛情,“濃蔭的柏樹”和“青草”象征著堅韌和活力。而第二節的“青蔭”,“夜鶯”和“薄霧”等意象則給詩歌蒙上了一層憂傷凄婉的色調。詩歌中意象的變幻,生動地表達出詩人在瀟灑與憂郁之間徘徊的心緒,也讓讀者的心為之一動。
三、結束語
克里斯蒂娜·羅塞蒂的詩歌充滿了美麗和憂傷。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只要能融入她的筆端就能得以抒其情言其志。因為沒有華麗的辭藻,讀者才能體會到詩人所說、所感都是真切和實在的。抒情詩《歌》并沒有因為簡潔質樸的語言而降低了它的藝術價值,相反,正是因為詩人清新質樸的語言,《歌》才贏得了全球盛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克里斯蒂娜·羅賽蒂的抒情詩風格與北宋時期女詞人李清照有些相似之處,二者的詩歌語言清麗脫俗,意境深美閎約,能給讀者以一種雖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的審美體驗。
相比之下,沈紫曼的抒情詩歌《別》則“一洗綺羅香澤之態,擺脫綢繆宛轉之度”更顯情志曠達與瀟灑。《別》的第二節“你愛想起我就想起我/象想起一顆夏夜的星/你愛忘了我就忘了我/象忘了一個春天的夢”與《歌》第一節后兩句“And if thou wilt,remember/And if thou wilt,forget”有異曲同工之妙。兩位詩人都用純粹質樸的話語直抒胸臆,《別》中的兩個喻體“夏夜的星”與“春天的夢”讓詩歌更顯空靈與自由。總體而言,《別》與《歌》兩首抒情詩風格相似,詩中簡潔精致的句子,平實清新的文字,別具韻味的格律和意蘊豐富的意象都值得我們細細品味和慢慢欣賞。
參考文獻:
[1]弗吉尼亞·伍爾芙.伍爾芙隨筆全集[Z].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1.
[2]錢光培.現代新詩一百首[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3.
[3]王佐良,金立群.英國詩歌選集(下)[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3:570-573.
[4]王哲.詩意語言的魅力—克里斯蒂娜·喬治娜·羅塞蒂的詩《歌》的文體分析[J].文學傳播,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