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山陡沙河賦

楊鵬飛

皖西霍山，白馬尖險，橫亙江北，俯立六安。綠垂四野，食山野珍饈以飽腹；堅石漫山，鑿青石筑屋以樂居。勾四荒神靈而向往，引八合賓客而賞慕。山清水碧，居山南水北之靜屋。心寬無憂，享四世同堂之清福。

夫陡沙河，霍山之角，枕香爐河以臥，懷溫湯泉以眠。自秦漢以降，古來多少文人客，提筆頌詞皆稱贊。香蘭妙居山澗，幽坐一念清禪。提妻攜子，踏西山秀景以歸；身困神乏，居香爐清河之畔。俄而回首，一彎鐮刀浮水起，寸寸微寒；一泓清水入心蓮，片片馥暖。乘月御香泉，解配露肩，拋倦意于九天；仰泉臥水，棄乏欠于凜淵。滾滾泉水，淌身而過，妙可乎哉，噓嗟微言。

余久聞其泉名盛，千年不竭，湯取三山之泉，灌之于池，融會相遇之恩，澆之于身，滌盡凡世之塵。心清神明飲醍醐，紅頰欲滴語嬌嗔。似仙域之縹緲，如夢境之幻宸。虛虛假假，亦幻亦真。踏臥雪月，木窗雕閣，緗帙于墻，映紅裝以剪影；席地而坐，促膝分茶，溢漏窗以蕊香。牛斗熠熠，夜眠酣起，不識客鄉。夜半風雨襲入夢，垂楊擺尾跳上窗，后街流水聲潺潺，輕螺浮水漣漪雙。山間麋鹿，踏河千里而疾馳；水中錦魚，浮游影壁而無依。北望千里，城中碎事繞柔腸；深夜燈昏，野山迷跡那般尋。撇開世間情愁千萬，尋得個，一杯濁酒盡歡，一盞油燈伴眠，一席君言入耳，一窗好景映簾。

風飛花月，香爐河畔，絲絲清涼入水，款款樂音繞耳。遙看是婆娑琉璃，迷離光影似天河；近聽是悠揚琴瑟，聲波繞耳似仙音。說是一處人間，怎讓人俗心漸寬；說是一暼天闕，心定身閑哪般尋。一彎刀月高懸，銀河邊跡略顯，俯身薄影入眼，方知此處人間。人間也好，天宮也罷，正處其中，微妙自言。

曾念及父母年長，兩鬢華發斑白，故人言：“父母在，不遠游，游必有方。”學成未幾之時，尋一糊口之事，常隨雙親左右，一來奉養父母，二來故土難離。半載未至，多勞而寡得，路途艱險，以致胸中積悶，郁郁寡歡。遂辭之，待業歸鄉，伴雙親之側，早晚奉茶。年關將至，故友遍詢，得吾賦閑，勸謀一事而為之。越明年，乃辭別鄉里，赴東南謀事。

故鄉遙遠，千里之外，出行數載，知音難尋。胸中點墨沖氣海，腹有詩書千卷吟。弱冠數載，前路漫漫，非無真才，亦缺良機。江流入海，千船萬帆頻往來；東南財聚，蘇南城連商賈多。天下熙熙，利來利往。晝起夜歸，圖一孔天圓地方；披星戴月，求一處夜來夢香。現而今，前山重重，哪處茅屋訪名士；重圍疊疊，何時的盧遇檀溪。念及此，愴然涕下，兀自神傷。

而此時，旅居于此，雖數日及還，感慨良多。香爐河前踱慢步，鷹嘴巖下品茗茶。傾卸積勞之困乏，慢吐心煩之抑郁。數千里外，城中樓閣百丈許，片瓦臭；盈百步內，鄉間小屋三尺高，木椽香。東南連城，物華天寶，銅臭漫街；山之村野，偏居一隅，人情尤勝。余出身于野，雖長居東南之城，常思民風之淳樸，物產之價廉，無砼墻之高聳、人流之稠擠，四季分明，人和心暖。

常悲天地之蒼茫，所及之處寥寥，至此甚幸，一湯一飲，一臥一躺，棄天地而神游，蕩心神而徜徉。怎可奈何，白駒蒼狗。嘆光陰之疾逝，哂時光之飛流。雖棲身于此三五日，心寬體閑之爽朗頗勝從前。若無心事之叨擾，行程之急迫，猶盼數月而還。

夫行立天地之間，舉止隨心，暢游隨性，亦呼爽矣。似前人騷客，踏青歸而屬文曰：“仰俯天地何所欲，行止山水之間矣。山水之樂亦人生之樂也。”也罷，歸去歸去，管它個天高云淡，路遠風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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