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城里的新手

徐俊霞

閃戀閃婚

我和曉雯是在工作中認識的。那天，她到我們公司談合作，短發、短裙、高跟鞋，風風火火的樣子瞬間就震住了我，也沒和她說幾句話，我這個笨嘴拙舌的理科男就拜倒在她的伶牙俐齒之下。之后，我請上司幫忙牽線搭橋，借著兩家公司聯誼的名義接觸了幾次，便開始私下約曉雯泡吧、郊游。上司勸我：“這女孩是根‘辣椒，你要想好了。”那時的我已經被愛情沖昏了頭，曉雯就像一塊磁鐵，吸引著我不由自主地靠近她，當時我并不了解曉雯性格中的不足。

我們認識沒多久就打算結婚，沒想到遭到了她家人的強烈反對。曉雯父親開誠布公地說：“我自己的閨女自己了解，她說結婚是心血來潮，保不齊哪天她又想離婚了。”曉雯的母親也很擔憂：“這孩子從小做什么事都是三分鐘熱度，如果你們真心相愛，不妨處個一年半載再說。”曉雯雷厲風行的個性我早已經領教，可這并不妨礙我們相愛。

我和姐姐同在一座城市，周末我帶曉雯到姐姐家做客。姐姐本是比較清高孤傲的人，沒想到她很快就接受了性格開朗熱情的曉雯。我是個大齡剩男，除了一套尚在還按揭的房子就一無所有。曉雯的出現讓姐姐非常高興，她催促道：“這女孩不錯，你可要抓緊了。”得到姐姐的支持，我信心倍增。

曉雯的父親喜歡釣魚，我花了一個月的工資買回一套高檔釣具送給他老人家。曉雯的母親喜歡唱戲，我就請私人裁縫為她量身定做了一套戲服。還拿著房產證、存折、信用卡、駕照向兩位老人表決心，終于我的良苦用心打動了岳父岳母，他們慢慢接納了我這個毛腳女婿。

我父母遠在云南山區，我和曉雯結婚時他們沒有過來，岳父岳母和姐姐見證了我們的婚禮。雙休日，我經常陪曉雯回娘家看望老人。漸漸地，我發現曉雯在家里真的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岳父岳母中年得女，對曉雯是極盡寵愛。

新婚之初，我也沒當回事，家務就誰有時間誰做唄。曉雯在公司負責市場工作，很少在家吃飯，更不用說下廚做飯了。一天晚上，姐姐來我們家，見我正在吃泡面，心疼地不得了：“你娶老婆是做什么用的？自己在外面逍遙，老公的溫飽都不管了。”我忙給曉雯打掩護：“她說給我帶外賣，是我等不及，先泡碗面吃。”姐姐哭笑不得：“沒見過你這么護老婆的，你這樣會把曉雯慣壞的。”我不以為然，娶老婆不就是娶來疼的嘛！

前男友造訪

曉雯就像個養尊處優的小公主，生活自理能力差倒也罷了，心智也不夠成熟。在我們結婚3個月的時候，一個自稱是曉雯男朋友的男人找上門來，說要帶曉雯一起走。我懵了，沒聽說曉雯有這么一個張揚跋扈的前任呀？

經過詢問才得知，曉雯和這個前男友處了七八年，對方是個云游四方的攝影師，也是個堅定的不婚主義者，我認識曉雯那會兒，他們剛分手。前男友撇下曉雯，杳無音訊，曉雯發誓要找一個有責任感的男人盡快成家。無巧不成書，我的出現正合了曉雯的心意。

沒想到，這個前男友的出現令曉雯舉棋不定，她仿佛忘了自己已經結了婚，仿佛忘記了我的存在。前男友不分時間地點地約她見面，訴說對她的思念。每次約會，曉雯倒是不隱瞞我，可她越光明正大，我心里越不是滋味兒。而且與前男友見面前，她都要捯飭大半天，這不免讓我吃醋：既然是過去式，怎么這么鄭重其事？

曉雯的前男友頗有心計，他說自己在這個城市舉目無親，只認識曉雯，曉雯就趕緊掏錢給他找酒店住下。他在外面吃飯沒帶錢，就打電話叫曉雯去幫他解圍。又把他跟曉雯的合影和幫曉雯拍的照片快遞到我們家，惹得曉雯觸景生情。

我忍無可忍，約出對方，三個人坐下來談判。我和曉雯十指相扣，向曉雯的前男友示威，可是對方卻視若無睹，還狂妄地說：“別指望用婚姻來約束曉雯，這對曉雯不公平。我倆從來沒有分過手，你不過是個趁虛而入的第三者。”曉雯在他的直視下，急急地從我手中抽出她的手。我氣不過，和對方扭打在一起，可曉雯不顧我的心情，還去關心對方的傷勢。我拂袖而去，滿心期待曉雯會追上來，可她竟然陪那個男人去醫院了。

因為她和前男友藕斷絲連的事，我和曉雯吵得天翻地覆。岳父聽說了這件事，他比我更了解曉雯前男友不靠譜的秉性，岳父給了他一筆錢，讓他去追求自己的夢想，前提是別插足我和曉雯的婚姻。那個人便從我們的生活里消失了，曉雯明白她又被前男友擺了一道，同時她對我坦白，她對前男友并不留戀，只是不忍心看到他那么落魄，才會三番五次出手幫他。

母親住院

前任風波過去沒多久，母親從老家來到我們這個城市，姐姐讓母親住她那兒，可我看得出母親更愿意住在我家。

母親對曉雯非常滿意，說娶到她是我們家的福氣。有一天，飯后曉雯端來水果，我發現母親有點不對勁兒，她吃一塊西瓜就按一下腹部，在我的詢問下，母親才說她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老是沒有胃口。我和姐姐商量帶母親去醫院做檢查，曉雯一手安排好了最好的醫院、最好的專家和最好的病房。我們全家人都非常感激她，尤其是母親，提起曉雯就贊嘆不已。

可是，母親住院后，曉雯卻從不來看望和照顧她，只有我和姐姐輪流陪床。母親天天問起曉雯，可是她每天忙得早出晚歸，給她打電話，也總是說在陪客戶，等有空了就來醫院。一天，兩天……母親檢查出患了胃癌晚期，曉雯還是沒有露面。醫生建議盡快手術，我和姐姐心急如焚，東奔西走籌措手術費。母親還叮囑我們不要告訴曉雯，免得她也跟著著急。私下里，姐姐多次表達了對曉雯沒來醫院照看母親的不滿，我也很無奈。

手術前一天，在我的多番哄勸下，終于曉雯捧著一束康乃馨第一次到了母親所在的病房。一番噓寒問暖之后，她告訴我們：“明天，我要和老總去外地出差，回來后我就能升職了！媽，等我升職了再來看你。”姐姐臉色一沉，我拽了曉雯一下，她卻仍自顧自地沉浸在即將升職的喜悅里。母親通情達理地說：“沒事，你忙你的。不就是一個小手術嗎？有他們姐弟倆在就行。”曉雯在母親床前坐了一會兒，就又像花蝴蝶一樣飄走了。其實，母親多么希望兒女們都守在她身邊，可面對笑靨如花的兒媳婦，她說不出半個“不”字。

那天晚上，我回家去給母親取換洗衣物，曉雯正哼著歌兒整理行李箱。她問我：“你怎么回來了？我明天出差，你不用送我。”我答非所問：“你明天能不去嗎？媽希望你留下來。”“老公，這可是一個大客戶，關系到我以后的升職加薪。”曉雯吊著我的脖子撒嬌。“媽得的是胃癌晚期！”我一字一頓地說。“老公，你說什么？你不是說是胃炎嗎？不是說就一個小手術嗎？”她驚訝地問道。我氣得踢翻了她的行李箱：“媽處處為你著想，不讓告訴你，你怎么就不能為這一家人考慮一下？”“你們一家人合伙兒瞞著我，怎么反怪起我來了？”曉雯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如果你非要出差，我們就離婚！”我吼道。“你和我提離婚？離就離，誰怕誰？”在曉雯的咆哮里我奪門而出。曉雯可以瞧不起我，但不能瞧不起我的父母。這個我行我素、唯我獨尊的大小姐，我真的受夠了。

重歸于好

我和曉雯把話說絕了，準備等母親出院了就去民政局辦理離婚手續。但這一情況沒能逃得過姐姐的眼睛，盡管姐姐不滿曉雯婚后的所作所為，還是阻止我們離婚，勸我不要把婚姻當兒戲。

此時，岳父岳母也知道了我和曉雯鬧離婚的事。他們二老得知我母親在住院，馬上帶著大包小包的禮物趕到醫院，又是賠禮又是道歉。岳父岳母都是明事理的人，和母親相談甚歡，雙方都夸對方的孩子，說自家孩子的不是。說起來，這還是親家間的第一次見面，可世事難料，我和曉雯的婚姻居然走到要分手的地步。

母親出院后，我在家里怎么也找不到戶口本，問姐姐和母親，她們也都說不知道。見我一直翻箱倒柜，姐姐才說道：“你別找了，雙方家長都不同意你倆離婚，你和曉雯都先冷靜幾天再說。”向來宅心仁厚的母親也隨聲附和，還大夸曉雯的優點，責怪我出言不遜，沒把曉雯當自家人。

到了約定辦離婚的日子，曉雯也一反常態地沒有打電話來催我。岳父退休前是干部，岳母退休前是老師，他們雖然寵愛女兒，但在大是大非面前絕不含糊，我猜想他們私下肯定也沒少勸曉雯。這件事也就這么暫時擱置了。

沒過多久，姐姐出事了。她公司有一筆私人借款是向一位異性朋友借的，沒想到對方老婆翻出這筆賬，打上門去讓姐姐還錢，還污蔑姐姐作風不正。姐姐平白受了這份冤屈，不僅公司關門歇業了，在小區里也被人指指點點。我索性把姐姐接到家里小住，順便陪陪母親。

那個周末的晚上，曉雯像一股旋風一樣進了門，她理都沒理我，直接對姐姐說：“姐，你別怕，有我呢！欠人家多少錢？咱還給他。”說著，她拿出一張銀行卡。姐姐眼淚當場就掉了下來，為給母親做手術，我們姐弟倆早已山窮水盡。我故意說：“咱倆都要離婚了，我們家的事不用你管。”曉雯一甩頭發：“咱倆一天沒辦手續，你姐就是我姐，你媽就是我媽。”這個“小辣椒”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曉雯幫姐姐擺平了公司的債務，還要那對夫妻給姐姐賠禮道歉。看到她為姐姐的事這么費心費力，我也就順勢與曉雯和好了。

路漫漫其修遠兮，婚姻圍城里，誰不是新手上路？初為人妻，初為人夫，誰的婚姻不是一波三折？既然如此，邊摸索邊前行吧。我和曉雯約定，以后不管大事小事，我再也不瞞著她，她也會學著適應婚姻里的新角色，做一個好妻子、好兒媳，我們都要學著把對方的家人當成自己的家人。

（摘自《燕趙都市報》2018年9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