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毅
浙江省人大常委會辦公廳


1949年10月1日,楊之華、張琴秋、康克清(前排右一至三)等婦女界代表與粟裕(后排左四)等解放軍將領在開國大典上觀禮
194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在北京宣告成立。張琴秋光榮地作為中華全國民主婦女聯合會派出的代表,登上天安門城樓,出席開國大典。這一天,當她受到毛澤東、劉少奇、朱德、周恩來等中央領導人的握手問好時,當她聽到天安門廣場上成千上萬群眾發出的熱烈歡呼時,當她看到陸、海、空三軍受閱部隊雄壯整齊行進時,不由心潮澎湃、激動萬分!
10月19日,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任命了政務院副總理、政務委員、正副秘書長及所屬各委、部、會、院、署、行的正副負責人。張琴秋被任命為紡織工業部副部長,丈夫蘇井觀被任命為衛生部副部長。夫妻倆還分別被中央組織部任命為這兩個部的黨組副書記。
張琴秋被安排到紡織工業部擔任副部長,可謂適格對路、人盡其才。她參加革命,就緣起于上海紡織女工中間;不久去蘇聯留學,又在莫斯科十月棉紡織廠勞動實習過。如今,她終于有機會實現1924年在上海楊樹浦平民夜校對紗廠女工們說過的誓言:“一旦中國革命勝利了,我們掌握了政權,一定要為這些階級姐妹改善勞動條件和生活條件,把她們從水深火熱中拯救出來。”
因此,從1950年開始,張琴秋就組織實施大規模的紡織廠勞動生產條件改善工作。當時比較突出的例子,是上海公私合營的信和紗廠用了100多億元(舊幣制)資金,改進了全廠各車間的恒溫、保濕、吸塵、照明和其他勞動保護設施,4個主要車間都安裝了冷風降溫設備,該廠的勞動生產條件顯著改善,致使工傷事故和疾病明顯減少。
當時的紡織工業可謂國民經濟小半壁江山,其產值幾乎占全國工業生產總值近40%,張琴秋等紡織工業部領導肩上擔子不可謂不重。其時,該部部長是曾山(1952年后為著名愛國民主人士、名震淞滬抗戰戰場的國民革命軍第十九路軍總指揮蔣光鼐);副部長、黨組書記是錢之光,他曾于1937年8月與周恩來、葉劍英等一起營救張琴秋等出國民黨南京“首都反省院”,兩人可以說是老相識了;還有一位副部長,是著名的紡織印染工程技術專家陳維稷。部里的領導力量不可謂不強,但解決人民群眾用布穿衣問題卻十分緊迫。因此,張琴秋一進紡織工業部工作,就注重學習紡織工藝知識的學習,一本《棉紡織工藝學》的書,她時時帶在身邊,一有空就拿出來翻看。部機關工會為了提高干部們的文化和專業技術水平,先后開辦各種補習班,張琴秋放下“老革命”、副部長的身份,照樣報名參加了專門講授棉紡織工藝學的補習班,堅持業余聽課學習。她還經常虛心地向部里的專家里手求教,甘當學生,不恥下問。她幾乎是拿出了革命戰爭年代學習軍事的勁頭,投入業務學習中去,想的就是盡快實現事業轉型,盡早成為黨在經濟戰線上的稱職干部。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那幾年,張琴秋為工廠生產的恢復、工人工資的改革、紡織基地的建設乃至國家“一五”計劃的完成,嘔心瀝血,日夜操勞。她經常出差奔波,時而青島、時而上海、時而山西、時而新疆,大抓技術革新、勞動競賽和棉花生產,千方百計提高我國紡織技術水平和棉布產量。
那個時候,蘇聯開展援華,幫助中國發展經濟,紡織工業部也來了蘇聯專家做技術顧問。張琴秋作為分管外國專家工作的副部長,發揮通曉俄語的特長,不僅與蘇聯專家緊密合作,主動提供工作上的便利,還經常關心他們的生活,解決他們的困難。蘇聯專家庫爾沙可夫的妻子婚后多年不育,夫婦倆都渴望有個孩子。張琴秋知道后,便請庫爾沙可夫叫妻子請假到北京來住一段時間,還安排他妻子去看中醫進行調理。過了一年多,他妻子果然在北京誕下一個可愛的小寶寶。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一周年,張琴秋生在異國蘇聯的女兒瑪婭終于回到她的身邊。那是1950年10月,24歲的瑪婭以優異成績從蘇聯莫斯科電器工程技術學院畢業,回國參加經濟建設。她特意選擇母親20年前留蘇歸國走的路線,先從蘇聯遠東進入我國境內的滿洲里,再南下到達北京。母女倆分別20年終于團聚,兩人別提有多高興了!善良寬厚的繼父蘇井觀也很高興,十分歡迎瑪婭和他們住在一起。
瑪婭回國后,先去北京大學學了一年中文,然后經中組部安排,到中央軍委通信部翻譯室工作。1954年,大將陳賡為創辦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到處羅致人才。張琴秋得知后,便鼓勵女兒和她的戀人劉鐘郇離開北京去哈爾濱任教。正巧,軍委通信部也向陳賡推薦這兩個年輕人。于是,同年冬,張瑪婭和劉鐘郇愉快地告別北京的安樂窩,奔赴東北,去草創中的哈軍工當教師。瑪婭分配到海軍工程系任教,劉鐘郇則分配到空軍工程系任教。
1951年6月,青島國棉六廠一名不滿16歲的女工郝建秀,經過3年艱辛摸索,掌握了一套優質、高效的棉紗接頭法,紡出的棉紗產量高、質量好。張琴秋得知后,親自率領紡織工業部工作小組去青島,對郝建秀的接頭動作、接頭時間、清潔工作時間、動作順序等進行觀察、測定、分析和研究,總結出一套“細紗工作法”,當年就向全國推廣。1952年,在全國紡織系統大會上,郝建秀這套方法被正式命名為“郝建秀工作法”。經向全國推廣后,每年可為國家多生產棉紗4.4萬件,可織相當于400萬人一年的用布數量。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黨提出要大力培養工農出身的知識分子。張琴秋便及時推動紡織工業部貫徹實施。1954年,全國紡織系統青年勞模郝建秀、吳文英等一大批女工受惠,她們被選派后,先是進工農速成中學學習文化;1958年,又被選派進大學深造。此后,一批工人技術專家和優秀黨政領導干部便從她們中間脫穎而出。筆者在上海的一位鄰居老阿姨,也是當時的一位受惠者,至今,她講起自己從一名初小文化水平的紡織女工一舉成為大學生、畢業后回廠當了技術干部的經歷時,還連連念叨共產黨的好、張琴秋的好。
1952年春天,闊別故鄉浙江桐鄉達28載的張琴秋,在丈夫蘇井觀的陪同下,利用兩人去杭州出差的機會,回到她生于斯長于斯的小鎮石門探親訪舊。她祭掃了父母墳墓,看望了哥哥遺孀和侄女一家,還動員哥哥遺孀積極服從黨的土改政策,把祖上傳下來的七八畝田地都交給政府,答應她今后的生活由她按月寄錢來,供養她直至終老。她還征得蘇井觀同意,把中共早期黨員、抗戰期間犧牲在日偽屠刀之下的妹妹張蘭之女張克寧,領回北京撫養。她自這次回鄉以后,直到“文革”中含冤去世為止,再也沒有回過家鄉。
同年4月,滯留蘇聯13年的陳昌浩,攜蘇聯妻子及幼子陳祖莫回到北京。出于戰友的生死之交,時任解放軍總參謀長徐向前在自己寓所宴請陳昌浩夫婦,同時,他還邀請原紅四方面軍一些在京老同志也來聚會。曾經位高權重、叱咤風云的陳昌浩,見到已是共和國將領和部長的昔日部屬,竟一一拱手以示對西路軍失敗的歉意。張琴秋與蘇井觀夫婦也應邀前來。當陳昌浩見到張琴秋時,不由握著她的手,連聲說:“琴秋,是我使你受苦了!我對不起你!”回國之后的陳昌浩由于工作遲遲得不到解決,閑來無事,便經常去張琴秋和蘇井觀家串門聊天。作為前妻,張琴秋總是待之以禮,將他對工作安排的想法積極反映上去。不久,陳昌浩被安排到中央馬列學院任副教育長,后又調任中央編譯局副局長。
1953年,張琴秋率領中國紡織工業代表團去蘇聯訪問。由于翻譯人員不夠,她就發揮自己通曉俄語的優勢,主動給代表團里的工程技術人員當翻譯,使這次考察訪問的任務圓滿完成?;貒?,“部長翻譯”一事傳為美談。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初,黨在農村實行土地改革,將土地無償分配給農民。到1952年,土改基本完成。至1953年8月,全國約有3億無地或少地的農民共計分得4700萬公頃土地。然而,僅過了一年,黨就對生產資料私有化實行社會主義改造。在農村,采取的辦法,是大力推進農業合作化運動,鼓勵農民在“自愿、互利”原則指導下,將各家各戶的土地、牲口等生產資料集中在一起,先搞互助組,再搞初級社,后搞高級社。當時,在張琴秋家鄉浙江省,到1954年秋,全省已有農業合作社3298個。但到1955年春,出現冒進現象,截止這年4月,全省農業合作社已發展到53144個,比上年秋猛增了16.1倍。針對這種情況,當時分管農業的國務院副總理鄧子恢提出“收縮”農業合作社的意見。于是,中央發出了《關于整頓和鞏固農業合作社的通知》。浙江省貫徹中央“全力鞏固,堅決收縮”的精神,對全省農業合作社進行整頓,共減少農業合作社15637個。浙江省的整頓成效很快顯現出來:1955年,全省農業總產值反而比上年增加了9200多萬元,還極大地緩和了農村社會的緊張氣氛,緩解了干群之間不斷對立的關系。

然而,張琴秋毫不回避,依然帶領7位全國人大代表去杭州。她把絕大部分時間都安排在聽匯報、實地察看和召開干群座談會上,甚至連近在咫尺的家鄉桐鄉都無暇光顧。
視察期間,張琴秋一行聽取了浙江省副省長楊思一對全省農村工作情況的介紹、杭縣(今杭州市余杭區)縣長胡廣清對本縣農業合作化情況的匯報;還“解剖”了兩只“麻雀”:分別去農業合作化搞得比較好的杭縣臨平區雙橋鄉和搞得比較差的杭縣四維區康橋鄉實地視察。
由于張琴秋是紡織工業部副部長、黨組副書記,因此,她還帶領俞平伯等代表特別多看了杭州幾家紡織企業,如浙江麻紡廠、杭一棉、杭二棉等國有紡織廠。6月4日那天,張琴秋和俞平伯等代表,乘汽車、換汽艇,后又步行,長途跋涉來到杭縣塘棲鎮,視察和平、利華和崇裕三家私營絲廠。實地視察國營和私營紡織企業本不在全國人大代表這次赴浙開展會前視察的行程安排上,但張琴秋見縫插針,履行代表職務不忘本職工作的作風,給同行代表和地方領導留下深刻印象。
當時在工業領域,許多地區的紡織廠出現了片面強調產量,導致產品質量下降、消耗成倍增加、安全事故不斷出現、企業管理趨于混亂的現象。針對這些問題,1958年和1959年,紡織工業部責成張琴秋先后在青島、西安主持召開兩個全國性的會議,全面貫徹黨中央關于“多快好省”的方針,否定了那種只要“多快”,不要“好省”的不尊重科學的做法。張琴秋嚴肅地說:“我們是共產黨的干部,什么時候都要實事求是,堅持原則,要對黨和人民負責?!?/p>
1961年,國家實施“調整、鞏固、充實、提高”的八字方針。4月,張琴秋不辭辛苦,帶領紡織工業部工作組深入到上海國棉二廠蹲點調查。適值三年自然災害,國家經濟困難,廠方領導考慮到她的身體和工作情況,便安排她到生活起居比較舒適的高級賓館食宿,但她堅決謝絕了這番好意,搬回廠里職工宿舍和工作組的同志們住在一起,并堅持到廠里大食堂就餐,與紡織工人一起就著白菜湯下飯。有時,她見工作組的同志們伙食實在艱苦,怕年輕人長時間沒營養和熱量的補充會吃不消工作,便在星期天,利用自己作為省部級干部有“特別照顧”的待遇,領他們到上海市政府招待所上海大廈去“改善”一下伙食,但這所謂的特別照顧,也僅僅是一砂鍋魚頭湯而已。通過這次蹲點調查,她和工作組的同志們總結了紡織企業管理上的經驗與教訓,拿出了《紡織工業生產技術管理條例》初稿,試圖糾正“大躍進”帶來的危害。
20世紀五六十年代,國家為幫助偏遠地方發展工業,也為防御戰事考慮將上海等沿海城市的一些工廠連設備帶人員全部遷往內地,這在當時被稱為“內遷”。
張琴秋也曾親自“操刀”上海等大城市紡織企業的內遷甚至是工廠“支邊”的工作,并且極具人性化。
60年代初期,張琴秋的紅四方面軍老戰友、西藏軍區司令員陳明義來到紡織工業部看望她。同時向她提出,西藏工業一片空白,經濟極其落后,但羊毛和牦牛毛資源卻極為豐富,希望紡織工業部幫助西藏創辦毛紡企業,以發展地方經濟。張琴秋覺得陳明義的要求符合國家產業政策,便答應下來。當她把西藏軍區的報告提交部長辦公會議后,會議經過討論后決定,將上海緯綸毛紡廠全套設備遷往西藏林芝地區八一鎮,并責成張琴秋具體負責該廠內遷事宜。事情辦起來談何容易。張琴秋不辭辛苦,多次奔波,與上海和西藏的有關領導反復商談企業搬遷細節,還特別與公安部和上海市的領導商定:上海緯綸毛紡廠只遷設備,不遷工作人員的上海常住戶口,工作人員去西藏,只報臨時戶口,一待完成技術傳授工作,當地藏族工人和技術人員能夠獨立操作、正常生產,他們即可回到上海繼續落戶、就業;另外,他們在西藏傳授技術期間,可以領取原工資加邊疆補貼,女職工懷孕可以回上海分娩。張琴秋的這些做法,極大地調動了該廠支邊職工的積極性,不到一年,林芝毛紡廠便橫空出世。

1960年4月,張琴秋(右三)在杭州絲綢印染聯合廠考察
張琴秋人性化操持上海紡織企業內遷的事例讓人感動,還有一例也很感人。那是1962年,她到位于山西榆次的山西經緯紡織機械廠蹲點搞調查研究,工作間隙,她跑到晉中地區的介休、平遙等縣紡織企業了解情況。當她來到50年代由上海內遷到古城平遙的平遙針織廠,得知當初從上海隨廠遷來的青年女工已經進入了適婚年齡,卻因該廠地處偏僻而找不到合適對象,要在廠里“內部發展”,但廠里職工女多男少可能性幾乎為零時,她意識到青年女工們的婚姻問題,既是她們個人的終身大事,同時也是關乎工廠穩定發展的大事,必須認真加以解決?;氐接艽?,她發現,自己蹲點的山西經緯紡織機械廠青年男職工占據絕大多數,榆次與平遙又同在一條同蒲鐵路線上,相距并不遠,如果兩個廠能夠“互通有無”,那不就是一樁花好月圓的甜蜜之事嗎?于是,她主動上門找到當地領導,通過創造條件、機會乃至場合,組織兩個廠的男女青年職工進行交友聯誼,發展愛情,結果,兩個廠果然有多對青年步入婚姻殿堂,建立幸福家庭。人們紛紛稱贊“北京來的張部長辦了一件大好事”。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特別是女兒瑪婭回到身邊后,張琴秋更加思念為保衛鄂豫皖蘇區不幸病逝在湖北紅安深山老林里的首任丈夫沈澤民,因此,她將沈澤民的遺像放置床頭,朝夕相伴。
一個項目的管理水平對建設項目績效的高低有著決定性的因素,這就要求各方積極的進行配合,對建設項目的質量負責。監理工程師是協調各方工作的橋梁,所以在一個建設項目當中,監理工程師應該積極的進行組織和協調,使各個參與方能夠積極的履行自己的義務,從而在保證工程建設項目順利開展的同時,縮短建設工期,增加投資的效益。
與此同時,遠方的具有革命傳統的紅安人民也沒有忘記沈澤民等先烈。1954年,紅安縣委書記在武漢拜訪沈澤民當年戰友、原鄂豫皖省委常委鄭位三時,接受了鄭位三提出的尋找沈澤民遺骸的要求。鄭位三還具體回憶說,沈澤民最后是在紅安縣一個背靠天臺山、面向老君山的山坳里養病的,病故后,因敵情緊迫,找不到棺材,便將住戶家的兩塊門板拆下來,將烈士遺體一夾,再用野葛藤纏緊,就草草埋葬了,埋入土時,連門上鐵制的門環都來不及拆掉。他還回憶,烈士去世時,腳上穿的是一雙黑膠底皮鞋。因此,他估計,雖然烈士去世已有11年,尸骨可能腐爛,但鐵門環和黑膠底皮鞋是不易腐爛的,可以作為尋找烈士遺骸的重要線索。果然,依據這兩條線索,當年就發掘到沈澤民遺骨。1962年5月,紅安籍的國家副主席董必武三度回到故鄉時,應紅安縣領導之請,親筆題寫了沈澤民的墓碑。
1963年4月15日,沈澤民烈士遺骨安放儀式在紅安縣革命烈士陵園隆重舉行。張琴秋攜已經擔任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教師的女兒瑪婭參加了這一儀式。在沈澤民的墓前,她想起31年前夫妻倆在戰場生離死別的情景,不由抱住墓碑痛哭不止。良久,她才抹干眼淚,望著高大的墓碑,在心底對泉下的沈澤民說,我們為之艱苦奮斗流血犧牲的革命理想已經實現,我們生在異國的女兒也已走上國家軍事教育的光榮崗位。如今,老區紅安人民又找到你的遺骨并安放在此,你終于可以安息,我們也終于安心了!瑪婭表示,要學習父親的革命精神,以出色的工作業績為父親的英名增光添彩。一身黑衣的張琴秋與一身戎裝的瑪婭還在沈澤民墓前合影留念。
這次回到鄂豫皖老區,張琴秋還參加了原紅二十五軍軍長蔡申熙烈士墓的遷葬儀式。在蔡申熙墓前,她深切緬懷那些為革命獻出生命的戰友們。
張琴秋的丈夫蘇井觀也是她在鄂豫皖蘇區參加黨的武裝斗爭時就結交的戰友,兩人共同經歷反圍剿、西征、長征和西路軍征戰等生死歷程,特別是兩人還曾在川陜根據地有過共同的事業——管理紅四方面軍總醫院,因此,自從1943年他倆在延安結婚以后,一直感情深篤。進了北京安家以后,夫妻倆也總是晚飯后手牽手在住所院子里散步、說笑。當老倆口陸續有了外孫女和外孫子后,他們更是樂不可支,共享天倫之樂。
然而,真是天妒人福,1962年,蘇井觀竟被查出身患癌癥!身為一名合格的醫生,他從身上的癥狀和醫生們的處理就明白病情的嚴重性。作為闖過十多年生死戰場的他,并不怕死,他也總是對人說,成千上萬的戰友為革命犧牲了,自己活著進入新中國著實幸運。他只是放心不下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張琴秋。1964年5月26日,與張琴秋共同度過21年甜蜜時光的丈夫蘇井觀最終不治,離她而逝。他實踐了在延安窯洞結婚時對妻子許下的諾言:“我們將永遠地要好下去,直到安息為止。”他這么說,也這么做到了,他生前愛張琴秋,愛她的女兒瑪婭和侄女張克寧,也愛自己的侄女蘇玉雪和蘇桂芳,更愛跟自己毫無血緣關系的外孫、外孫女,甚至張琴秋不會生養他都無怨無悔。他自覺擔當一根頂梁柱,將北京甘露胡同3號的家經營得歡樂而又幸福。因此,望著丈夫枯槁而不舍的遺容,張琴秋真是肝腸寸斷,悲痛欲絕!

1963年4月,張琴秋攜女兒瑪婭赴湖北紅安參加沈澤民烈士遺骨遷葬儀式留影
蘇井觀病逝以后,為了讓更多的人了解他、緬懷他,張琴秋強忍悲傷,寫了一篇紀念文章,發表在《健康報》和《人民日報》上。
由于“大躍進”給國家經濟造成嚴重困難,隨著之后“調整、鞏固、充實、提高”八字方針的貫徹執行,劉少奇提出要按經濟規律而不是靠行政命令管理經濟的倡議,并試圖從經濟體制上進行一些改革。1964年8月,中共中央、國務院批轉了國家經委黨組《關于試辦工業、交通托拉斯的報告》,意圖是將許多生產和經營同類產品的企業聯合組成專業性大公司,旨在集中集約式地使用資源,加強競爭力。報告還明確列出煙草、鹽業、汽車、造船和紡織等12個行業,可以成立全國性專業大公司的意見。當時,紡織工業部已經辦成了中國紡織機械公司,取得了興辦“托拉斯”的經驗,于是,部黨組便醞釀要試辦全國棉紡織工業托拉斯,還責成分管生產和技術的副部長張琴秋主持這項工作。
張琴秋受命不久,馬上聽到中央領導對試辦工業托拉斯有不同意見的消息,但她不是那種見風使舵的圓滑之人,加上她又有高度的工作責任性,根據自己對全國紡織工業的了解,經實地調查研究,她提出還是先在陜西省試辦托拉斯的建議,理由是,陜西的棉紡織工業有深厚基礎,如咸陽本是紡織重鎮,關中地區又是產棉大區,加上隴海鐵路穿越全省,交通運輸也較便利。于是,部黨組很快采納了她的建議,決定由她負責建立陜西省棉紡工業托拉斯的工作。領受任務后,她多次奔波北京和西安,積極與當地領導和有關部門會商,并以紡織工業部名義制定、簽發多個文件,一心要辦出一個世界最大型的棉紡織企業托拉斯。誰知,正當這項工作順利推進之時,文化大革命突如其來,她的心血和陜西省地方干部群眾的希望,一下全都付諸東流。
1966年5月,“文革”前夕,紡織工業部在上海舉辦了一場規模盛大的全國紡織工業技術革新成果展覽會,集中展示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我國紡織系統在科學研究和技術進步上所取得的成績。這個展覽由張琴秋具體負責。會前,她認真籌劃,向全國征集了一萬多件技術革新項目。為了不務虛名,不搞浮夸,并經得起來參觀的中外佳賓、專家的檢視,開展前,她親自對參展的每一項革新項目、每一件展品進行審驗、把關,并做到所有展出的項目和展品現在或將來都能夠得到推廣和應用。結果,真正上展的3000多項(件),有10%達到或接近世界先進水平。
展覽會開展期間,周恩來陪同外賓來參觀,張琴秋親自陪同,并親任講解員逐一介紹。周恩來參觀后,高興地對人說:“張琴秋同志真是一個又紅又專的干部。”他還對全國紡織系統取得如此豐碩的科研和技術革新成果表示贊揚。
直到70年代,那次展覽會展出的許多成果還被廣泛應用于生產。
然而,誰都不會想到,就在全國紡織工業技術革新成果展覽會舉辦的當月,“文革”已然發動。曾經血沃中華、闖過無數生死關口的張琴秋終于未能躲過這場浩劫,于1968年4月含冤去世,享年64歲。
張琴秋含冤去世后,瑪婭和丈夫劉鐘郇也被“隔離審查”,追查所謂的張琴秋與蘇聯“里通外國”問題。1976年清明節“天安門廣場事件”發生以后,瑪婭因在單位討論會上贊揚廣大群眾自發到廣場掉念周恩來總理是革命行動,斥責江青、張春橋等“四人幫”懷有政治野心,而被打成現行反革命,不幸于5月17日被迫害致死。
粉碎“四人幫”以后,經過劉鐘郇父女等親屬的奔走上訪,以及徐向前、康克清等領導同志的努力推動,張琴秋母女都得到平反昭雪。
1977年8月30 日,原七機部二院在北京八寶山革命公墓禮堂為瑪婭隆重舉行追悼會。悼詞充分肯定她是一位好黨員、好干部,她是在與“四人幫”作斗爭中犧牲的。80高齡的茅盾由人攙扶也來向侄女告別致哀,當人們看到這一幕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慟場面,無不悲傷難受。
1979年6月23日,紡織工業部為張琴秋在北京八寶山革命公墓禮堂舉行了隆重的追悼大會。李先念、王震、余秋里、陳錫聯、胡耀邦、徐向前、谷牧、宋任窮、薄一波、茅盾、榮毅仁、康克清、黃火青等黨和國家領導人參加了追悼會。參加追悼會的還有中央各部門負責人和張琴秋生前戰友、好友以及紡織工業部干部職工共800余人。徐向前元帥親自主持了追悼會。經黨中央審定的悼詞給予張琴秋以很高的評價。悼詞由張琴秋的老搭檔,時任紡織工業部部長錢之光所作,悼詞贊揚張琴秋:“無論在艱苦的戰爭年代,還是在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她都是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忘我地工作,為共產主義事業貢獻了自己的一切。她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戰斗的一生,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一生。”
正如張琴秋含冤去世前,對柱拐杖來看她的當年入團介紹人之一、1922年杭州第一個中共小組組長徐梅坤老人親口所說:“自從1924年,你和之華(即瞿秋白夫人楊之華)介紹我加入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時起,我就下定決心,把我的一切都獻給偉大的共產主義事業?!睆埱偾镆簧瑥募t軍女將領到共和國開國部長,始終不忘入黨初心,秉承革命理想,堅持不懈奮斗,勇于克難攻堅,雖九死而終不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