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母親逛街

王磊

午飯過后，我正在洗碗筷，坐在一旁的母親再次站起身想來搶洗碗筷的家務活，但還是被我勸著坐了下來。平日里因為工作忙得團團亂轉，難得有時間回來和父母吃頓飯，我怎么能讓母親洗碗筷？

在外地工作的我很少回來，每次回來之后，父母對我的態度越來越像對待客人一樣。也許是分開的時間太久了，也許是因為他們漸漸老了，可能在他們眼中我早已不是那個圍著他們跑來跑去的孩子，而是一個最熟悉而又最陌生的人。熟悉，是因為他們生了我并且養育了我；陌生，是因為我的工作和生活圈子并不是他們熟悉和適應的。

尤其是母親，每次我回來，高興之余都有些不知道該怎樣表達自己心中的喜悅，一向勤快能干的她每次看到我回來，總是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洗完碗筷之后，母親挎上包準備向外走。“您去哪兒呀？”我在她身后問道。母親告訴我她想去逛逛街，畢竟天氣這么好，不出去逛街有些可惜。聽到這里，我忽然想起自己很多年沒和母親一起逛街了，就表示要和母親一起去。母親先是有些吃驚，但是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滿臉高興地答應了。

我們母子倆漫步在街上，東望一眼，西看一下，進了這家店看看衣服，又去了那家店試試鞋子。母親確實老了，走路也遠沒有年輕時那么有力量了，想到這里，我心里忽然有些發酸。可能是天氣太熱了，母親的腳步有些飄忽，我擔心母親，便伸手攙住她。母親沒想到我會伸手攙住她，畢竟她太清楚自己的孩子是多么不善于表達感情了，從小到大我都沒有對母親做出任何類似表示親近的舉動。母親先是有些吃驚，胳膊本能地向后縮了縮，顯得有些局促不安，最后她才適應了我的舉動，坦然地讓她的孩子攙著她，享受這細小的天倫之樂。

我們就這樣默默地走著，母親看著這條我們走了很多年的街道，笑著說道：“你小時候最不喜歡陪我逛街，你還記得嗎？”我笑了笑，我怎么會不記得呢？從小到大我最不喜歡逛街，那慢悠悠逛來逛去的休閑方式不適合我。到現在為止，我還是不喜歡逛街，但是陪母親逛街是個例外。

母親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緩緩說道：“有一次，我正在逛街，恰好遇見放學回家的你。我讓你陪我，可你那個倔呀！說什么都不愿意，我假裝生氣，一把抓住你的胳膊，結果你居然掙脫開了我的手，一路顛兒顛兒地跑了。”說到這里，我和母親會心一笑。母親停下腳步，滿臉愛憐地望著我，輕輕摸著我的頭說道：“其實媽媽知道你到現在還是不喜歡，你這是耐著性子陪著我呢！我的孩子真是長大了！”

我們不再說什么，此刻母子間的親情已經不是語言能夠表達和傳遞的了。我們也不需要再說什么了，因為我們彼此都懂得對方此時的心意和滿足。

又逛了一會兒，母親擔心我感到無趣卻又不愿意說出口，于是便想回家。我笑著告訴母親：“媽，我確實不喜歡逛街，但陪您逛卻是一件讓我很開心的事，我永遠都不會感到乏味。”母親聽完我的話，笑得很開心，她向我身邊靠了靠，因為她知道，她的孩子已經成為她可以依靠的人。

我們母子倆就這樣緩緩地向前走著、走著。很多年前，母親牽著我的手走過這條街道；很多年后，我攙著母親走過同樣的街道。時間改變了很多東西，卻無法改變濃濃的親情。她陪我走過年幼時的路，我將陪她走向將來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