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退

By Warsan Shire

for Saaid Shire

The poem can start with him walking backwards into a room.

He takes off his jacket and sits down for the rest of his life；

thats how we bring Dad back.

I can make the blood run back up my nose， ants rushing into a hole.

We grow into smaller bodies， my breasts disappear，

your cheeks soften， teeth sink back into gums.

I can make us loved， just say the word.

Give them stumps for hands if even once they touched us without consent，

I can write the poem and make it disappear.

Step-Dad spits liquor back into glass，

Mums body rolls back up the stairs， the bone pops back into place，

maybe she keeps the baby.

Maybe were okay kid？

Ill rewrite this whole life and this time therell be so much love，

you wont be able to see beyond it.

You wont be able to see beyond it，

Ill rewrite this whole life and this time therell be so much love.

Maybe were okay kid，

maybe she keeps the baby.

Mums body rolls back up the stairs， the bone pops back into place，

Step-Dad spits liquor back into glass.

I can write the poem and make it disappear，

give them stumps for hands if even once they touched us without consent，

I can make us loved， just say the word.

Your cheeks soften， teeth sink back into gums

we grow into smaller bodies， my breasts disappear.

I can make the blood run back up my nose， ants rushing into a hole，

thats how we bring Dad back.

He takes off his jacket and sits down for the rest of his life.

The poem can start with him walking backwards into a room.

為薩伊德·希雷而作

詩作的開頭可以是，他正在倒退著走進房間。

他脫下他的夾克衫，坐著度過他的余生；

那就是我們帶回爸爸的方式。

我能使血液向上倒流進我的鼻腔，使螞蟻們涌入洞穴。

我們長成更矮小的身軀，我的乳房消失，

你的臉頰變得柔和，牙齒逆向沉入牙床。

我能使我們被愛著，只要說出那個指令。

剁下他們的手指頭，倘若他們敢不經(jīng)同意地碰我們一下，

我能寫出這首詩并且使它消失。

后爸將烈酒吐回玻璃杯里，

媽媽的身體翻滾著回到樓梯上，骨頭砰地回到原位，

也許她保住了寶寶。

也許我們都是好孩子？

我將重寫這整個生命，這一次會有如此多的愛，

你將看不到它的邊際。

你將看不到它的邊際，

我將重寫這整個生命，這一次會有如此多的愛。

也許我們都是好孩子，

也許她保住了寶寶。

媽媽的身體翻滾著回到樓梯上，骨頭砰地回到原位，

后爸將烈酒吐回玻璃杯里。

我能寫出這首詩并且使它消失，

剁下他們的手指頭，倘若他們敢不經(jīng)同意地碰我們一下，

我能使我們被愛著，只要說出那個指令。

你的臉頰變得柔和，牙齒逆向沉入

我們使之長得體型更小的牙床，我的乳房消失。

我能使血液向上倒流進我的鼻腔，使螞蟻們涌入洞穴，

那就是我們帶回爸爸的方式。

他脫下他的夾克衫，坐著度過他的余生。

詩作的開頭可以是，他正在倒退著走進房間。

評價

沃桑·希雷（Warsan Shire， 1988— ）出生于肯尼亞的一個索馬里人家庭，她在1歲時隨父母移民至英國，在有著多元文化的布倫特區(qū)長大。她的詩歌創(chuàng)作靈感多來自家人、親友們的生平經(jīng)歷，尤為關(guān)注移民和女性身份問題，意在撫慰流亡經(jīng)歷帶來的心靈傷痛。2013年，希雷贏得了布魯內(nèi)爾國際非洲詩歌獎，之后又當選為首位倫敦青年桂冠詩人。2016年，她與歌手碧昂絲合作發(fā)行視覺專輯《檸檬特調(diào)》，使這位東非裔詩人更為世人所熟知。

這首構(gòu)思新穎的《倒退》由文字一致但行序完全顛倒的兩部分組成。前半部分可視為詩人試圖回到和睦往昔、修正不幸生活的設(shè)想，后半部分則是她在得到“那個指令”后，借由文字實現(xiàn)的這一歷史鏡頭“倒退”。兩部分相應的各行文字內(nèi)容基本無異，但其行末標點的有無或差異（第6行與第25行、第13行與第18行等），揭示了這兩部分在本質(zhì)上的不同。第5、6行對“身軀”和“牙床”的描寫是客觀的、描述性的，而第26行用“bodies”指代變小的“牙床”，強調(diào)了“我們使之”的主動性。這表明，前半部分是如同上帝造物般發(fā)出的“指令”（word），準確、客觀地表述了詩人意欲達成的效果，后半部分則是依此指令“重寫”出的“整個生命”。這也解釋了為何“也許我們都是好孩子”從疑問變?yōu)檩^肯定的判斷。此外，詩行順序的顛倒也造成了語義邏輯的變異：

“脫下他的夾克衫”“坐著度過他的余生”，從“帶回爸爸”的方式變成“帶回爸爸”的結(jié)果；血液倒流、螞蟻回洞的景象，則從單純的描述性指令變?yōu)閷@一“方式”的總結(jié)；甚至就連第二個“指令”，也似乎更多的是為了避免被“碰”（家暴或性騷擾），而并非已實現(xiàn)的時光倒流。

在前后兩部分中，唯一沒有改變的就是詩人希望使之“消失”的“它”（第9行與第22行），而這也是她進行創(chuàng)作、下達“指令”的原因。從全詩的種種支離破碎的意象中，我們不難推測詩人的過去：她的生父可能離家出走或遭遇變故；她的繼父酗酒且可能有暴力傾向；她的母親再婚后曾摔下樓梯，骨折并流產(chǎn)；詩人自己則是一個曾遭到家暴或性騷擾的問題兒童。或許正是出于想做“好孩子”的愿望，成年后的她試圖“重寫”過去，用“如此多”“看不到”“邊際”的“愛”來彌補自己那滿是傷痛、極度缺愛的成長經(jīng)歷。誠然，歷史是無法“消失”的，詩人唯一能改變的，是當下與未來。雖然她不可能真的“帶回爸爸”，但在某種更抽象的意義上，這一“重寫”“指令”的確奏效了。

這首詩不僅是對詩人家庭歷史的回溯，也是對她的移民經(jīng)歷乃至移民身份認同問題的一種隱喻。孕育她的非洲早已離她遠去，養(yǎng)育她的英國如酗酒的繼父般難以親近，母親的流產(chǎn)似乎也印證了文化融合和身份融合的困難。但在詩人的“指令”下，曾經(jīng)不可共存的兩位父親在文學幻想中相遇，現(xiàn)實中流產(chǎn)的母親因此“也許”“保住了寶寶”，受到兩種文化體系排擠的詩人，也具備了成為“好孩子”的可能。而經(jīng)由希雷、碧昂絲等非裔名人的努力與推廣，這些幻想中的可能正在逐漸變?yōu)楝F(xiàn)實：充滿種族隔閡的舊世界（“它”）被這一聲聲“指令”“重寫”，正在成為有著無限愛意、包容多元文化的新世界，而曾被主流文化排斥的非洲生父——“他”，也受到歡迎，“倒退著走進房間”。鑒于詩作的前半部分是試圖追溯往昔的設(shè)想，后半部分是踐行這一設(shè)想的成果，那么全詩的最后一行帶領(lǐng)讀者重返開篇，由此構(gòu)成了不斷創(chuàng)造夢想、不斷改善現(xiàn)實的循環(huán)。由此看來，希雷的“倒退”，又何嘗不是一種進步的策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