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豐
●你跟老婆約好晚上去看演出,老板突然打電話讓你回公司加班。以工作為重心的人會選擇加班,以家庭為重心的人會選擇繼續陪老婆。
●多數家長并不要求孩子與眾不同,只求符合各種工藝指標。當他們說“素質教育”時,無非是把追求從下等工具提升到了上等工藝品。
人生最大的悲苦是什么?魯迅答:是死于慈母或愛人誤進的毒藥。活著最大的悲哀是什么?詩人馬麗華答:莫過于面對著所愛,但我不能。
把這個問句拋給100個人,恐怕會有101個答案。我的感悟是:活著最大的悲苦或悲哀,是突然之間,你發現跟了自己幾十年,覺得很管用的思維方式陳舊過時了,你得出的種種結論至少有一半是錯的,或淺的。
比如,一夫一妻制對男人有利還是對女人有利。我會脫口而出,當然對女人有利了,男女平等嘛!僅就一對夫妻來說,我的回答或許是對的,但從整體來看,一夫一妻恰恰對男人有利。如果社會上最富有的25%的男人每人娶4個妻子,那就意味著剩下的75%的男人找不到妻子。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是一個叫萬維鋼的家伙在他的著作《智識分子 做個復雜的現代人》白紙黑字告訴大家的。從他的角度看,我的答案至少錯了一半。
那天,我去一家星星挺多的賓館會外地來的朋友。他出去辦一件事,我便坐在大堂的沙發上等他。這時,從外邊走進一個人,那天挺熱,他把套頭衫卷到了胳肢窩下,露出滾圓的大白肚皮。我見賓館一位服務員馬上走向他,很客氣地請他把套頭衫放下來。這位老兄挺尷尬,連忙照辦。
星星多的賓館都有這個規矩:衣冠不整者不得入內。對這件事,我們的理解一般都到此為止。那天,我正好把萬維鋼的書看完,便用書中的理念琢磨了一下。現在很多公共領域都有各式禁止。禁止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你不能做。但這種理解太淺了。其實,禁止背后有兩個意思:準入和淘汰。有禁而你止,你穿戴整齊,就能進入賓館;有禁而你不止,你非穿著短褲,露著兩腿毛進賓館不可,賓館自然不讓你進,你就被賓館淘汰了。
看待一個事物時,如何保證我們的結論不是錯的、淺的。這就用得著德國政治學家、經濟學家、哲學家馬克斯·韋伯的那句話了,他說:“你做出判斷的時候,意味著思考結束了。”思考一結束,結論有可能是對的,但也有極大可能是錯的,或是淺的。繼續思考,永遠思考,判斷也就永遠在路上,這時果真要下結論了,也不大容易是錯的,至少不是淺的。
馬克斯·韋伯是從縱向的角度告訴我們思考的寶貴,萬維鋼則向我們推薦用理工科思維理解現代世界。理工科思維是什么樣的思維方式?理工科思維也叫經濟學思維,特點是理性、冷靜。它以統計數據為基礎,依靠邏輯分析得出結論;它主要解決求真問題,得出結論比較慢,但往往符合事實和長遠利益;它不是簡單的非黑即白,而是權衡利弊,綜合認知。
今年初,常熟招商城一老板狂撒數萬百元,引發哄搶。對哄搶者的行為下結論是簡單的,比如沒素質等。但不假思索給出的結論往往是錯的、淺的。事實上,這只不過是人類本能中最簡單的模仿:別人都在做,我也這么做,這個動機幾乎是下意識,甚至是無意識的。
萬維鋼畢業于中國科技大學,難怪他喜歡用理工科思維認識世界,他現在是美國科羅拉多大學物理系研究員。他還出了一本相類似的書,書名主題是“萬萬沒想到”,副題是“用理工科思維理解世界”。同樣的題旨,他用兩本書來闡述,可見他的想法是多么急迫。大學擴招時代,網絡爆炸時代,當知識分子很容易,當智識分子就難了。正因為難,才要追求。這都緣于這個世界越來越復雜,對這個世界的解釋越來越趨于非線性。
很多人看書不看版權頁。這本書的版權頁告訴我們,《智識分子》在2017年2月就已第8次印刷。這種書印次這么多,已經不多見了。我向女兒推薦了這本書,尤其向她推薦了第四部分“未來,已經到來”的第二小部分“你比機器強在哪兒”。我在書上寫下一行字:人工智能時代,要么找個最具人味兒的職業,因為人工智能無法替代,要么你能操控人工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