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官員退休待遇那點事

千年士心

古代官員退休，待遇會一落千丈（比如要騰退公有住房），但各朝代都不一樣。面對這種“退休即辭退或失業”的窘況，有古人信手拈詩一首：“柴米油鹽醬醋茶，而今件件費綢繆。吞聲不敢長嗟嘆，恐動高堂替我愁。”字里行間透露出朝廷官員退休后的生活艱辛。

歷任明、清兩朝禮部侍郎的錢謙益去世不久，已過世的正妻陳氏家人，向錢謙益的小妾柳如是索要3000兩白銀。柳如是向陳氏家人如實相告：“夫君歸田后，以寫字賣文為生，沒有其他任何收入，哪有什么積蓄？我一弱女子，何處去取3000兩白銀？”可陳氏家人不依不饒，被逼無奈的柳如是，竟以“上樓拿銀子”為由，自縊而死。

柳如是說的是真話，錢謙益確實沒有退休工資。這是因為錢謙益盡管先后擔任明、清兩朝官職，但明朝滅亡后，自然不會發退休工資，后來錢謙益從清朝官場稱病辭職后，先后兩次蹲監獄，出獄后，退休工資便無從談起。

東晉揚州監察干事何子平，用自己的親身經歷證明了東晉時期干部是沒有退休工資的。公元379年，何子平之母80歲，按當時禮制，何子平應申請退休回家，奉養老母以終天年。州府辦公室主任顧愷之對何子平說：“你在州里當差，好歹還有一點微薄的俸祿，你一走就啥都沒有了。不如我替你辦個留任申請，好歹還有一份工資。”何子平不肯違背祖制，顧愷之不忍心，又建議他回會稽后，在縣政府謀個公職，既可取祿，又方便就近奉養母親。何子平還是搖頭，說不能做這種投機取巧的事。于是，何子平歸家后，完全靠務農、干體力活贍養老母。山陰縣令褚某說：“何干事去官之日，不堪自致，因留縣境，種蔬菜以自給。”

那么，古代公務員究竟有沒有退休工資呢？

漢朝以前，官員沒有退休金。漢代規定，俸祿2000石以上的高官，退休可領取原俸祿的1/3，功勛卓著的少數官員享受原俸;魏晉南北朝基本沒有退休工資;唐朝官員退休也沒有退休金：“唐致仕官，非有特敕，例不給俸。”也就是說，除非皇帝特批，否則的話，唐朝官員退休后沒有退休金，但能得到一定數量的田地養老;宋朝規定“七十致仕”，但并沒有實際執行：一是活到70歲的人很少，即使活到70歲，因退休只能拿斗俸，官員千方百計拖著不退休，所以“朝堂皆老朽昏庸之輩”;明朝起，滿60歲，鼓勵退休。中直機關的官員退休后享受半俸，地方官沒有退休金，家里實在太窮的話，根據個人申請，“有司月給米二石，終其身”;清朝官員退休年齡也是60歲，退休可拿半俸，但對那些有特殊功績的官員，如打仗負傷者，則全數發給。由是觀之，古代公務員退休工資是“時有、時沒有”，而且標準很低。

古代公務員在職時也享受“公費醫療”，但一旦離職或退休，就自動喪失公費醫療資格。北宋王安石退休后居江寧半山老家。王安石出行，望見地方官車隊迎面而來，忙避入路邊民家，恰巧這戶人家的老婆婆正患瘧疾，而王安石剛從市場上買了治瘧疾的藥，便讓隨從取來給老婆婆，可婆婆卻堅持要回報一縷麻線，并且說：“我知道，你給我的藥是花了錢的，我沒錢給你，但您可帶些麻線回去給您夫人用。”王安石笑而受之。從這個故事中可以看到，在宋朝，連農村婆婆都知道，退休公務員是沒有醫療保障的，買藥需要自己掏錢。

在古代，即使你貴為宰相，退休時也得騰出公房，至于你退休后住哪，全靠自己想辦法。唐玄宗登基不久，前朝宰相李日知退休，即命家人整理行裝，馬上搬出官邸，移居鄉村住宅。妻子驚問何故？他說：“我已退休，按規定要騰退公房。”妻子大怒：“家產屢空，何家之有？”宋仁宗時宰相杜衍，因為一生“不殖私產”，退休后，只好長期借居南京車院（相當于現在的駕校），直到去世。連宰相都不能占住官邸，其他退休官員就更不用說了，住房問題只能自己想辦法解決。

在古代很多時期，無論你是多大的官，退休了就是平頭百姓一個，根本無特權可言。無特權之一，首先體現在退休回家不得享受公車接送。宋朝楊萬里在臨安當官時，很清楚退休回家無公車接送的政策規定，于是他就早早為告老還鄉的路費做打算，并提前兩年把盤纏鎖進箱子，藏在臥室內，不僅如此，他還告誡家人，不許在外面購物，唯恐退休回家時行李超重成為累贅。

無特權之二，退休后無法律豁免權。西漢“飛將軍”李廣，在卸任云中太守后，就隱居藍田南山。某日，他帶一家人外出飲酒，返回時已是夜晚，被正在巡夜的霸陵縣尉大聲呵斥，理由是違犯“宵禁”，要依法處罰。家人討情說：“這是前任李將軍呀。”縣尉說：“李將軍又怎樣，現在不過一平頭百姓而已。該處罰一樣處罰。” 結果“飛將軍”被關進“警署”，“拘留”一夜。又如，東漢桓帝太尉陳蕃退休后，率賓客門生還鄉，經過臨潁巨陵，當地警長要對他們例行盤查。隨從大概一向狗仗人勢、神氣慣了，動手打了亭卒，結果這些人全遭拘押，飽嘗皮肉之苦。

古代公務員同樣是干了一輩子，但他們退休后，政府卻啥也不管，用今天的話說，叫“沒有保障、生活悲摧”，那為何少見退休官員上訪呢？要回答這個問題，需要聯系當時的經濟社會文化環境具體分析，理由有三：

一是古代生產力水平十分低下，政府財政負擔不起龐大的退休公務員群體。二是古代有養兒防老的習慣，按照過去的“任子制”“門蔭制”，古代退休官員的子孫，大多也能在政府部門謀份差事，退休官員的“養老”不是嚴重問題。三是古代多數是70歲退休，人生七十古來稀，也就是說能活到70歲的人很少，不少官員在任上或在赴任路上去世（比如于成龍、林則徐等）。除此之外，還有一條“潛規則”：古代公務員在位時，通過各種手段，早已為退休生活留有后路，皇帝知道水至清則無魚，也就不再為他們的生活操心了。退休后真正窮困潦倒、需要自食其力的，就是像明朝海瑞這種一生廉潔、兩袖清風、沒有子嗣的官員，這確實又是封建制度的悲哀。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