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羅小扇撲流螢

謝雨欣

怎會忘記那蒲扇，那小扇輕搖的時光——屬于我們的時光。

記憶中，小時候我有一把蒲扇。那時候，家里并不富有，且到蒸籠一般的夏天，時常會斷電，一點涼意也沒有，我們都快熱得煉出三昧真火來了，可風扇依舊沉默著。此時，屋外煩躁的“轟轟”聲總會響起。“有電啦！好涼快啊！”接著就是富家小孩的歡呼聲。我輕輕地按下電閘，電源并沒有反應。渴望這樣的歡呼聲，高傲，自豪，又有點炫耀的叫聲，可我知道，那發電機，家里是買不起的。“總不能這樣熱著！”爺爺大吼。強壯高大的他是一家之主，掏了錢買了幾把蒲扇。因為疼我，挑一把掛著桃紅流蘇的蒲扇送給了我。霎時間，我忘了發電機，忘了炎熱，小小的心漲滿好奇與幼稚，執著扇子，手舞足蹈，沉浸在小扇輕搖的微涼里。

恍惚間，眼前似乎映現泡著牛奶浴般月光的女孩，手執著桃紅流蘇蒲扇，追著撲流螢。這樣的回憶，讓我情不自禁吟出“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的詩句來。

記得當時我還手執蒲扇，有模有樣地擺著扇子學戲班子唱戲走步，還大搖大擺學鄰家大爺扇扇子，惹得一旁的爺爺哈哈大笑，咽了幾口牛奶般的月光。玩累了，額上的汗珠子泡濕了長過眉梢的劉海，呵呵一坐，投進爺爺寬大的懷抱。“熱壞了吧？”我連忙遞給爺爺蒲扇，只見他左右開弓，如變戲法般搖起了扇子。小扇輕搖著，驅趕著我身上的熱意，我竟迷迷糊糊瞇縫了眼。“你啊！明天一定要乖乖地去上幼兒園！”爺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突然聽到“幼兒園”三個字，我緩過神來，“啊！我不，我不去！你上幼兒園去，我在家干活，我做爺爺，我做爺爺！”爺爺一聽，咧嘴笑起來，我也跟著笑了，不知哪棵樹上的山雀，乘著笑聲“嘰喳”一下飛進了月色。

后來，家里經濟漸漸好了，別說發電機，電能轉化器都有了。可是，蒲扇沒了，也絕版了，心里沉沉的，裝滿了桃紅流蘇扇。那段時光在我的腦海百轉千回，百思不消。時光里爺爺老了，我長大了。我可以俯視他了，他不再人高馬大，不再一頭黑發，不再暴吼如雷。可是我們那段時光總是年輕的，不老，你說是吧？

“老了，你們也長大了。”爺爺總是說，每當這時，我總是鬧著：“那我不長大，不長大，你就不會變老了！我不允許你老！”“好……記得蒲扇的事么？你呀……”我呀！怎會忘記那蒲扇，那小扇輕搖的時光——屬于我們的時光。

指導老師 賴倍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