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與清新
——林陽書法談片

文/王登科

林陽，全國政協委員。現任中國美術出版總社總編輯，人民美術出版社總編輯、編審。中國版權學會常務理事、中國編輯學會理事、中國工藝美術學會理事、中國版協美術出版委員會秘書長、中國書法家協會理事、中國美術家協會理事、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北京文史館館員。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專家。

著有《花甲初逢》《小人書大人物》（入圍2017中國好書）《左編輯，右營銷》《編輯視界》《北總布胡同32號 人民美術出版社的老藝術家們》(一、二)《林陽詩草百首》《君子之風 林陽書法作品集》等。2015 年在北京舉辦“筆墨隨心林陽詩書作品展”。多次當選《神州》等雜志封面人物，傳略入編多部辭書。

一直想動筆寫寫林陽的書法，但踟躕了好久也未寫成。每次各種活動邂逅他，都在說“我正在醞釀中”。想起來這其中的原委還是“書法”確實難寫，古人都講書法是“玄妙之技也”，意思是說不可以具體地言說它，所以他們才“云里霧里”“天上地下”地用譬喻和以形象來喻知去說書法。當然，這種方式古人之間是互相懂得的。而現代則不然。其次，林陽不是所謂的“職業書家”，他筆下所呈現的是一種氣宇軒昂的人生狀態，而不是所謂的“一技之長”，這種屬于精神層面的氣質風范更加是難以用語言加以客觀表述。當然這也或許正是我給自己找到一個一直“懶筆”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吧！但這次我是不能再躊躇了。

在我的經驗世界里，當代的書家大抵分作兩類。一類是靠著勤奮，循著傳統的路徑，模擬著古人的形容和腔調的復古主義者。而且伴隨著時光的印跡，似是而非的形成了自己的風格和面貌。另一類是心有所系，或詩文、或學術的專業支撐占據了他生活的大半部空間，而他們對于傳統的理解，更多的是一種氣質的把握，所以他們的書寫是緣自內心的渴求，最終成為了一種表達的方式。在我眼中，林陽無疑是屬于后一類的“書家”。

林陽的書法，以行草書稱著，其用筆自然灑落、樸質天成。大字遒麗蒼勁，小字朗潤古雅。其氣息與氣象似脫化于黃道周“道媚、古拙、率意”的風格范式中。據他自己講早年確實于明人處下過些苦功夫，這是他個人風格形成的一種客觀依據和線索。事實上，一位書法家的成長以及一種風格的出現或許還有更多復雜的原因夾雜其中。比如家世、比如遺傳、比如童年、比如心靈成長的秘密，這些都會起到重要的作用。和作家的文字習慣一樣，書法家的書寫習慣和經驗都與上述環節相關聯。于此，勿庸諱言，林陽的書法一定受到令尊林鍇先生的影響，無論他自己如何看待，就客觀而言，林陽的書法是繞不開林鍇先生的。只不過林陽將“野逸”化作蒼勁，把“畫意”轉為詩情，而這種“蒼勁”與“詩情”也恰恰構成了林陽書法的基本格調。

俗話講人是“從小看到大”，藝術家的成長亦然。林陽的書法其實在早年就已經形成了他獨特的品質與風尚，即便是它未能充分地形成今日成熟的面孔，但就其體格與精神朝向是大體已定格了。概言之，樸質與隨性、自在與從容是其大致的審美祈向，當然，也一定是他生活的態度和處世為人的標準。

林則徐聯句 年

生活中的林陽是淵雅的、笑容可掬的，是一位你第一眼望見便會生起好感的那一種人。他有詩人的敏感與情緒的波動，但他會用教養和禮節很好地把握這一分寸感，這一點從他大量的詩作中也可以清晰地看出這一秘密，當然，會心者也一定能從書寫中讀出他的精神氣息。他寫童年說：“林瘦波寒白狗肥，無邊田埂雪霏霏。最煩淖濘求知路，一滑一跤泥上飛。”他寫舊事：“任其吃草不耕田，綁定牛蹄樹上纏。臥倒林間知大限，兩行熱淚惹人憐。”他寫妻子“孤掌難鳴常拌嘴，百關險涉亦擔肩”。他寫水仙“無意與芳鄰，清幽不染塵。仙風飄滿室，一朵可知春”。凡此種種，他的天真、悲憫以及對生活別具一格的情趣都體現在這文字中了。這里才有他的任性、有他在現實世界里不便言說的幽隱心性，于此便和盤托出了。所以，詩是人生的寄托，也更是人生情懷的真實映現，這一點在林陽身上得到了清晰地驗證。事實上，書法又何嘗不是詩呢？在毛筆與宣紙的遇合里，在線條枯澀疾徐的變化中，人生的從容與堅毅，甚至無奈與窘迫，皆在筆底腕下得到清晰地呈現。于此，我們看到，詩與書法，雖形式語言有所不同，但其所表達的人心事理則是一致的。這一點，在作為詩人與書家林陽的身上得以體現。蘇軾所說的“詩畫本一律，天工與清新”，我們于此說法與書法，也是再妥帖不過的了。

總而言之，林陽的書法是他詩思的一種延展和轉型，更是他心靈世界的枝蔓與外化。他個性鮮明地書寫當下，他超越了對古人陳規的因襲，獨抒胸臆，并以樸素、近于日常的狀態進入書寫，形成了他既輕松又莊重的書法文本，成為了迥異于當代書壇風格范式的一道別致的風景線。他的書法實踐對于我們的啟示在于，技術有時或許是泥潭，它有時會阻礙心靈豐富性的表達。而只有從心靈上生長的花朵，才會更加芳華永駐、永不凋零。以上，并與林陽先生及諸方家互勉請教。

翁承贊詩 68cm×136cm 2018年

自作詩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