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背心”運動與馬克龍

趙靈敏

過去四個周末，法國巴黎連續爆發“黃背心”示威活動，導致凱旋門被占領、文物受損，百貨商店和路易威登等名店都提前打烊，關門謝客。這是馬克龍上任以來所面臨的范圍最廣、持續時間最長、破壞力最大的一次全國性的示威抗議。

此次示威的起因是法國政府為了節能減排，計劃在明年1月提高燃油稅，每升柴油和汽油分別征收6.5歐分（約合0.5元人民幣）和2.9歐分（約合0.23元人民幣）。單看起來金額似乎不大，問題是法國的油價已經高到了嚇人的地步。

目前法國的柴油和汽油價格已經達到了每升1.46歐元（約合11.55元人民幣）和1.55歐元（約合12.26元人民幣），相比去年上漲超過20%。對于每天要長途通勤、月薪只有一千多歐元的低收入者來說，高油價本來就已經讓他們很火大了，新一輪燃油稅的增加更成了怒氣爆發的導火索。

事實上，這次的示威并不是突然發生的，而是今年以來一系列示威的鋪墊。自今年5月以來，法國的公共部門雇員、學生等已經多次上街游行，抗議馬克龍推出的一系列為富人謀利、壓縮窮人福利的改革舉措。

這些游行有的已蔓延到全國數十個城市，最近在巴黎發生的玻璃窗遭砸碎、公交車站被損毀、防爆警察發射了催淚彈、閃光彈和水柱等情形，此前幾個月都已經上演過了，只是一直沒有引起馬克龍政府的足夠重視。

2017年5月，馬克龍之所以能以政治素人的身份當選總統，是因為在經濟長期低迷、政壇丑聞頻發的背景下，法國民眾對政壇左右兩派都失去了信心，走投無路之下選擇了聲稱要走中間路線的馬克龍。然而馬克龍上臺后，迅速拋棄了承諾，施政急劇右轉，打著改革的名義推出了大量讓富裕階級受惠弱勢群體受損的政策。

比如改革針對富人征收的“巨富稅”，只對高級住宅、廠房等不動產征收，豪華游艇、私人飛機、賽馬等動產都不用再繳稅。這項改革被認為是為超級富人量身定制，同時會打擊商人的投資意愿。與此同時，馬克龍降低了低收入者享受的房補、退休金等福利。

馬克龍的設想是，為富人降稅，這樣他們就會留在法國進行投資，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從而讓普通人受惠;而降低普通民眾的福利，是為了激發他們的工作意愿，改變福利養懶人的弊端。正因為自認真理在手，因此上任以來盡管面臨種種質疑，馬克龍一直態度強硬，拒絕妥協。不僅如此，他還多次對質疑他的民眾冷嘲熱諷，居高臨下指責他們不肯承擔改革成本。

12月10日，法國總統馬克龍當天就近日持續的“黃背心”運動發表電視講話，“黃背心”示威者聚集觀看

馬克龍喜歡對普羅大眾說教，而不是表現出感同身受。出身富裕的他可能覺得房租補貼減少5歐元、燃油稅加幾歐分根本不算什么，而意識不到對低收入者來說每一分錢都是有用途的。就像一位上街抗議加燃油稅的婦女所說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巴黎老爺們根本不知道，每個月從錢包中被挖走80歐元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

今年9月，一位年輕失業者借著總統府對外開放之際到愛麗舍宮對馬克龍說，他發了很多履歷和求職信，均無下文。馬克龍回答：如果你準備好了愿意改行，我穿過馬路就可以幫你找到工作。11月6日，在參加紀念一戰的活動時，一名白發男子當街痛罵馬克龍調漲燃油稅“壓榨人民”，馬克龍馬上回擊：“改革總會打破習慣，人們不見得高興。”

在洶涌的民意面前，馬克龍最終選擇了低頭，他在12月10日的電視講話中承認：“在過去的18個月里，政府沒能對近40年來的經濟萎靡做出正確回應。”并承諾從明年5月起，最低工資每月將增加100歐元（約合780元人民幣），取消對加班費的征稅，并對月收入低于2000歐元（約合16000元人民幣）的人實行特別免稅。馬克龍此舉應該能在很大程度上緩解“黃背心”們的不滿，然而，法國經濟的深層次問題和馬克龍高高在上的精英心態，都決定了他日后的施政將舉步維艱。